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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芝加哥,白小念
“小伙子第一次来芝加哥吧?上学?”
穿着深灰色Polo衫,顶着一头地中海黑发的华裔司机,正透过后视镜与第二排的姜衍搭着话。
“是,来读大学。”姜衍脑袋斜靠在出租车的C柱上,嘴唇紧抿,皱着眉头,有气无力的答着话。
芝加哥接近40度的空气,给车里怄出了一股经年累月,浸在劣质皮革座椅里的烟臭,混合着劣质的车载香氛味,反复冲击着他的嗅觉。
姜衍从鼻孔到脑仁都已经彻底堵实了,眼前还泛着道道涟漪,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自己好像鼻子上插着黑棒,开了轮回眼的佩恩。
“哪所大学啊?”司机单手猛打方向,钻进了隔壁车道,后车喇叭一阵愤怒的狂鸣。
姜衍被这么一甩,呕吐物差点从嗓子眼窜出来:“嗯...卡塞尔学院。”
“没听说过。”
“芝加哥大学的联谊学院。”
“嗐,你早说芝加哥大学不就完了嘛,小伙子可以啊,回了国就是海龟,再当个金领什么的。”
司机一边穿行在车流里,一边频频打量着后视镜里濒临崩溃的姜衍。
姜衍强忍着吐意,没功夫继续拉话,他把车窗降了下来,心想吹吹风或许能好一点。
“开着空调呢!”司机从主驾总控又把后排车窗升了上去:“你稍微忍忍,听说芝加哥铁路局工会明天就要组织罢工,得早点把你送过去。”
“罢工?”姜衍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八月底来学院报道,跟楚子航和路明非遇到夏弥的日子没差几天,他们三个就是因为遇到铁路工人罢工,才在芝加哥的Hyatt Regency酒店滞留了一周。
这帮工人兄弟们摆烂还真是定时定点啊,他心里想。
“可不吗,你要是没赶上今天的车,就得在公园扎一礼拜的帐篷,芝加哥酒店那么贵!”司机狂摁喇叭,变道后一脚地板油,超过那辆银色丰田的时候,还不忘往人家车窗里瞪了一眼:“给你肉的...”
......
芝加哥火车站教堂般的穹顶下,满地的纸片、标语牌和饮料罐,一面巨幅白布悬挂在空中,横穿了车站整个主体建筑,
白布上用红色油漆涂上了歪歪扭扭的罢工口号:‘TRY A WEEK WITHOUT RAILWAY!!I’,一名穿着铁路制服的工人正攀在三层楼高的铁梯上,给这段标语后面第三个感叹号抹上了最后一个点。
姜衍瘫坐在一片狼藉的候车大厅里,大口喘着气,他面前齐齐整整码着三个20寸行李箱,怀里还抱着一个塞得鼓囊囊的最大码登山包。
穿越前的他绝对是开车的一把好手,训练之余还会去跑跑非职业拉力赛什么的,炮弹坑和直角飘弯都奈何不了他分毫,今天却被芝加哥的华裔出租车司机撂倒了。
不到三十公里的路程就干掉了一个混血种,这司机大叔的实力的确配得上他强者的发型。
......
“同学,能坐你旁边么?”姜衍耳边响起了一道好听的声音。
循声抬头,他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自己隔壁座位前的丸子头女孩,就是那天走廊里等待面试的人之一。
姜衍倒不是认为自己记忆力有多好,而是这张绝美的脸,很难不被一眼认出来,即便是把她丢进超级碗的人潮中,也绝对是被直播镜头争相锁定的素人妖孽。
在他心里,漂亮和美是两种概念,漂亮是女孩,美是女人,这两种概念只有在妖孽身上才会合二为一。
女孩穿了件薄荷绿短袖,搭配一条黄色的短褶裙,裙摆下的小腿曲线柔和美好。
身子微微前倾,白皙的脸被芝加哥的高温挂上了几抹惊心动魄的粉红,清澈的栗色眸子正望向男孩,等待着他的答复。
姜衍看着薄荷绿短袖上油画风格的向日葵印花,眨了下眼睛,他有一种错觉,好像夏天这个季节,具象化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好啊好啊。”一把挪走挡在隔壁座位前那个不长眼的行李箱,姜衍脑袋点的像拨浪鼓。
“嘿嘿!”女孩咧嘴一笑,把背后的双肩包甩到身前,大喇喇的落在座位上面。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同学的?”
“你那天在面试室里待了快一个小时,用屁股想都知道你被录取了吧?”
女孩从背包侧兜翻出一张磁卡票,拿在姜衍面前晃悠着,漆黑的票面上用银色绘着枝叶繁茂的巨树花纹:“我叫白小念!”
姜衍也从包里取出张一模一样的车票:“姜衍。”
两人手里的票是芝加哥市政府特批的CC1000次支线快车的特别车票,从芝加哥火车站直通卡塞尔学院,学院坐落在深山里,除了直升机,就只有这趟列车能过去。
“怎么感觉你这么蔫巴,时差没倒过来么?”白小念变戏法似的拿出杯可乐,吸了一口。
“落地打了个出租,又臭又晃,晕车了。”
“欸?”白小念眼睛瞪的圆滚滚:“怎么不坐地铁?贼方便!”
“我对地铁有点阴影...”
“给,喝了保准管用!”白小念不知道从哪又端出来一杯可乐:“麦当劳急着打烊,买一送一。”
姜衍忽然想说白小念的声音真好听啊,就是,纯粹地好听。
他曾在某乎上看到这么一个问题:女孩什么样的声音才算好听,网友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不能黏腻、不能尖锐、不能太粗、不能太细、不能太成熟、不能太幼齿...
这些回答他深以为然,除了简单粗暴的排除法,任何直接的描述,都没法接近他定义里‘好听’的千万分之一。
因此,好听,就是他对于女孩声音的至高评价。
“谢谢。”接过可乐猛吸一口,也不知道是快乐水真有这么神奇,还是和白小念聊天实在太过心旷神怡,姜衍只觉得自己纠缠在一起的三叉神经慢慢放松下来了。
他突然想起面试那天,自己还曾因为那个隐藏在人群中的混血种而打了个冷颤,怎么,这条‘小母龙’现在就坐在身边,只因为人家人美声甜,自己非但不害怕,反而还有点如沐春风了?
真贱呐!
“你打车过来多少钱?”
“司机是华裔,说什么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不打表不要小费,收了我50刀。”
“哈?他抢钱么?!”白小念解锁手机,打开一个网站,在城市栏选中芝加哥,然后输入了28Km,这是机场到火车站的距离。
“算上平均水平的小费,只要不到37刀好么?”白小念挥舞着小拳头:“被坑了啊同学!”
“妈的...”
姜衍的三叉神经忽的又绞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