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沉没成本
“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欧文沉默片刻，笑道：
“或许我应该投入更多点，才能给领民们带来多一点信心？”
他大致能弄清楚这些原住民的复杂心理了。
身处于国境外黑石山脉这种复杂地带，王国鞭长莫及，亚人种和魔化兽到处肆虐，活得小心翼翼，且极为缺乏生存物资。
他们其实也希望有个领主能庇护自己——只要有贵族存在，建立起受官方承认的秩序，这片地区无疑就会迎来商队。
商队能从国内带来各种丰富的物资。
但是，贵族们过来的话，肯定会把自己这些人当成农奴剥削。
生活不一定变得更好。
另外，贵族随时可以拍拍屁股换地方，他们可没办法。
欧文换了个话题：
“我听说最近一段时间，你们村子来城市打工的人变得多起来？”
“打工？”念叨着这个词，老者突然觉得很契合他们。
随后则表现得有些紧张，搓了搓衣角解释道：
“有其他村子的人，他们发现这里能领到粮食，所以......”
明明面对这片领地的所有者时，一点都不露怯，现在却怕村民不能再继续赚钱而紧张。
不得不说，确实是个负责的首领。
“我没有责怪的意思，别担心，甚至你还帮了大忙——要知道，我的领地非常缺乏劳动力。”欧文笑着摇摇头：
“对了，我的名字是欧文·坎贝尔，你呢？”
根据两次见面，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位首领与其他原住民不同。
是个比较有见识的人，也具备一定的眼光和智慧。
或许出身于紫荆花王国某个小贵族家庭，因犯罪而被流放到黑石山脉。
“您可以叫我奥奇，领主大人。”
“那么奥奇先生，有没有兴趣做一笔生意？”
“生意？”奥奇怔了怔。
“没错，生意。”
欧文点头，伸手指向桌上的城池地图，那里有一块空白区。
“你看到了，现在领地的总人数已经高达四万人......随着你们原住民的加入，今后人数只会越来越多，所以已经具备一定的商业条件。”
“明白吗，我的领民需要购买很多东西来装饰家里，除了粮食之外的其他物资，乃至于在炎炎夏日，收工了立即能喝到一碗凉茶，或者一杯朗姆酒。”
“再比如盐巴，面包，换洗的衣服，各种铁器等等。”
“甚至还需要床单，窗帘，扇子......当人们吃饱之后，很需要这些东西，你觉得对不对？”
奥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没错，这座城还没出现商人。”
他眼中亮起来，有些期待，却不便多说，只是静静等着欧文的下文。
“但是现在，我的领民们还不具备成为商人的条件——他们并没有积累太多财富，除了我发下去的以外，能理解吗？”
奥奇点了点头，心中更加期待起来。
是的，这片领地还不成熟。
根据这些天他收集到的情报，除了少数自由民以外，其他人都是农奴，还有数万人是其他领地的农奴。
即便是稀少的自由民，也全是被赶出来的丧家之犬，近乎相当于流放者，他们除了跟随领主来沼泽区开拓以外，再没有任何出路。
除了眼前的领主以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人能对外成批的卖商品了。
但是身为原住民的自己，有着一个村庄的财富。
不说其他的，召集村民做些手工业，挖挖野菜带来城里，四万人总有愿意花钱购买的吧。
只要领主能够允许。
“嗯，我允许了。”欧文脸上笑容更盛：“我允许你们在城里做生意，但有个问题。”
“商人的出现，无疑会扰乱我领地的正常秩序......理解吗。”
他故意夸大商人的能力。
“商人代表着能轻松赚到钱，而这块领地的数万人，都是没田没地的农奴，需要每天从早到晚的干活，才能拿到钱。”
“他们会眼红，也会无心再替我工作，那样一来，我的领地建设肯定会被拖慢。”
“所以成为商人，我需要设一个门槛。”
“这样那些没达到门槛的领民才能沉下心。”
奥奇无疑是能听懂欧文的隐藏意思的，他很快就点点头：
“......我理解，领主大人，请问商人的门槛是多少？”
“每个月五十银币。”欧文打了个响指：“我就会把商业区的一个摊位交给你们，你们可以再那里贩卖一些生活所需品，但记住，王国杜绝的违禁品绝不能卖。”
“接下来会由文书官替你们讲解商品种类，以及各物品绝不能超出的价格——我可不希望替一些黑心商人背锅。”
奥奇被带下去之后，艾布纳重新出现在欧文面前。
“领主大人，这样真的能行吗？”
他有些疑惑的道：
“我们需要解决的是领地里的粮食问题，而不是商业。”
“放心，我正在解决。”欧文微笑。
粮食不足的起因是什么？
其实每个月，轻语堡那边都供应了足够的粮食。
不过，领民、乃至于那些原住民们实在没其他东西可换，于是纷纷把工钱换成粮食。
特别是原住民。
在黑石山脉中，钱币确实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却绝不如王国内部。
欧文需要领地里的钱快速流通起来。
当原住民、包括他的领民在内，都习惯了使用钱币结算的时候，相信他们的工资也会换成铜币和银币，而不是每天每个人25斤粮食。
“每个摊位每个月才五十银币......”
对于这个数字，艾布纳沉吟着。
“你认为多了还是少了？”欧文问道。
“有些少。”艾布纳在心中快速进行估算，很快就摇摇头：
“要知道哪怕不算原住民，我们的领地里也足有四万人口，一旦放开商业，哪怕每天只有一千人舍得花钱，在每个人身上赚取1铜板，也足有十个银币的利润了。”
“更何况，我相信那些原住民同样缺乏物资，他们会掏钱买的。”
“可以预见的是，每天花钱的人数绝不止一千！”
“......这帮该死的商人！”越算就连艾布纳都有些眼红起来。
“相信我，很快商业区将挤满摊位，到时候赚的钱会迅速分流。”欧文只是笑了笑，“而且我们同样能卖各种东西......比原住民的商品可是丰富多了。”
艾布纳顿时反应过来，又有些不解的问道：
“领主大人，既然我们同样可以取代商人的作用，为什么还要让那些原住民加入？”
当然是为了让那些家伙习惯以货币结算工钱。
并且，还有个更重要的理由。
“这涉及到一个沉没成本效应。”欧文难得认真的进行解释：“目前而言，原住民其实根本不在乎我们的领地，他们只把这里当成了赚粮食的地方。”
“真的出现外敌入侵，肯定跑得比谁还快。”
“不过当他们每个月投入五十银币后，哪怕没赚到更多的钱，心里也会比曾经更重视一些。”
“而当这些人习惯了在我们的城市赚钱，那么，就绝不愿意看到这个平台消失。”
“或许不会真刀真枪的帮我们，但至少也不会随意加入劫匪那边，转身就变成我们的敌人......我说过，他们只是平民，如果有得选，大多数肯定更乐意稳定的生活，而不是天天刀口舔血！”
艾布纳顿时若有所思起来。
片刻后，他睁大眼睛。
“领主大人，您慷慨的让领民们能先住进房子，然后在每日的工钱里面扣......难道也是因为那个什么沉没成本？”
艾布纳仔细想了想，突然觉得领主实在有些恐怖。
对于人心的把控。
现如今，领民几乎人人在城内有了水泥房，他们怀抱着对未来能生活得更好的希望。
要真的出现外敌入侵，只要稍一动员，这些农奴肯定会拼死保卫领地。
没人希望自己新建的房子被烧毁。
对于艾布纳的猜测，欧文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当初推动房贷业务时，他可没想过那么多，就照搬的前世管理模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