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果子
“下雪了，回家得叫婆娘，多给娃儿弄点棉衣了。”
“哈哈，你家那大胖小子，还会冻着不成。”
“许大哥，这个年纪才有个儿子，可宝贝得紧呢。”
“……”
负责在流民营巡逻的衙役，聚在火堆旁靠着篝火，温上一壶烈酒，寒冬腊月，能够喝上一口烧刀子，自然会驱散不少的寒气。
脏七的衣服上烂了几个大洞，瑟瑟缩缩的抱着自己，向着小孩们聚集的营帐走去，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惨白惨白的，有些吓人。
这里比城里面的破庙还要冷的多。
脏七走在营帐间，忍不住在心里想到，只是城里面的破庙，他们是回不去了。
前些日子，庙里新来了一堆乞丐，他们很霸道，不仅把脏七他们赶了出来，还把最小的脏九留下了。
脏大不放心脏九，就又回去找脏九。
脏七等了半天，没见脏大回来。
等她去破庙的时候，脏大已经死了。
她还是没有找到脏九。
谁也不知道脏九去了那里。
后来，她们就被城里的人赶了出来。
其实她不叫脏七，本来的名字也忘了，只是脏大说，她还小，很多人会欺负她。
他们要团结起来，这样就有吃的，不会挨饿，也不会有人欺负她。
于是便给她取名脏七。
因为有了名字，脏七跟着脏大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到了金陵城，在路上其他人大部分都饿死了，要不然就被野兽吃了。
活下来的，只有他们几个。
脏大死了，脏九失踪了，脏六身子不好，一直在生病。
脏七不想丢下她，所以带着脏六，躲到了城外的流民营。
这里很好，不会有人失踪，偶尔还有粥喝，除了有些冷以外。
但，脏七已经很满足了。
她摸了摸怀里的窝窝头，这是那天的好人给她的。
本来有两个，脏六吃了一个，剩下的她没舍得吃。
现在已经被冻的邦硬了，握在手里像是冰锥子一样。
已经很多天没人来施粥了。
脏七想回营帐把这个窝窝头给脏六。
这样，她就不会饿哭了。
虽然自己也很饿就是了。
她离营帐不远，可是脏七感觉走了很久很久才到营帐。
营帐里面要暖和很多，脏七往手里哈了一口热气，看了眼蜷缩在营帐里的其它人，小心翼翼的走到脏六的身边。
脏六比她个子还要小一些，趴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脏七悄悄的用手戳了戳脏六，并把手里的窝窝头塞了过去。
脏六没有反应。
脏七以为她是睡着了，凑到她耳边，小声喊了句，“脏六，吃饭了。”
脏六还是没有反应，脏七有些纳闷。
以前脏六生病的时候，只要听到吃饭了，就会开开心心的凑到她面前。
今天这是怎么了？
脏七不死心的，又戳了戳脏六。
“她死了。”
旁边的一个乞丐，见脏七不停的戳着脏六，有气无力的喊了句。
死了？
脏六愣了愣，沉默的坐了好久，拿着手里的窝窝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吃的！”
也正是这个时候，先前说话的乞丐看见了脏七手里的窝窝头，眼里冒出了绿光，费力的去掰脏七的手。
营帐里的其它乞丐看到了……纷纷凑了上来。
死气沉沉的营帐，因为一个窝窝头争抢了起来。
慌乱中，脏七被人打出了营帐。
她擦了擦流出来的鼻血，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直到现在，才恍然发觉，好像就只剩下自己了。
她有些想脏大了。
他总能给她们找到吃的。
有榕树皮，有观音土，很少的时候，还会有包子……脏六以前问过脏大，要是有一天我们没吃的了怎么办？
脏大想了想，就说，“城里的老乞丐说，在金陵城后面有座黄山，上面有的是野果，有的是兔子，没吃的我们就可以上山。”
上山！
是啊！
脏大说山上有吃的，那山上就一定有吃的！
想着山上金灿灿的果子，脏七咽了口唾沫，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金陵城后面走去……隐隐约约，她好像还能听见脏大在喊：
“脏七，快来啊！这里有好多吃的！”
黄山很远。
脏七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远远的，她就看见一片树林。
吃的！
前面有吃的！
脏七看见了树上有一团毛茸茸的果子，有些像脏大以前给她们找的猴桃。
那满嘴留香的果肉，只是想一想就让人口齿生津。
脏七先是走，随后就跑了起来。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再吃一次，脏大以前找到过的果子。
可是当脏七靠近那团果子的时候，才诧异的发现，这果子好像还会动？
表面的果皮一耸一耸的。
脏七有些发懵，想要伸手去摘果子，可果子突然变大了许多，四根短小的爪子从皮毛里面伸了出来。
原来是松鼠啊。
脏七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生怕惊动了对方……因为，松鼠也很好吃的。
可就在她快要触碰到它时，那只松鼠忽然转过了脸来。
脏七瞳孔猛然一震，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只见那松鼠竟然长着一张人脸！
如同婴儿一般的笑脸，就挂在那团毛茸茸的身体上。
脏七捂住嘴巴，惊恐的从地上站起来，拼命的往回跑。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永远都跑不出这片林子，耳边突兀的响起各种诡异的笑声。
它们像是无处不在，就死死地跟在她身后。
“别过来！别过来！！”
脏七捂住耳朵，疯了似的往前跑，背后传来一阵阵凉意。
可是她越跑，心里却越感到害怕。
好像这条路，就像是没有尽头的深渊一样。
“嘻嘻嘻，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瘆人。
不知道跑了多久，脏七又栽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踝。
她不敢回头去看，只是拼命的往前爬……往前爬。
恍惚间，脏七看见前面好像有一个人，求生的本能让她伸出了手……
“你叫什么名字。”
耳边诡异的嬉笑声消失不见，脏七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艰难道，“脏……七……”
看了眼拖着半截身子爬了一路的脏七，那个‘人’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伸出手，抚摸在她的头顶。
“很好。”
脏七笑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笑。
或许，是因为有人说她很好。
她不是一个坏人？
慢慢的，脏七只感觉脑袋上多了一股暖流，就像是黏糊糊的米粥，顺着她的面颊往下流淌，眼前的景象像是血红色的一片，越发的模糊。
“噗呲。”
搭在脏七脑袋上的青绿色的手掌缓缓收回，看了看手上白红相间的浓稠物，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颗果子，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