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要站着，不能跪着!
一走出门，潘长军面目顿时有些狰狞。
张扬还以为他是气急，刚想安慰几句。
就看到这个冯家峪镇公社书记，猛地抬起刚才碾烟的那只脚，一阵呲牙咧嘴。
好家伙，鞋底子有片磨太薄，
愣是烫着脚了……
此时小风吹过，细雪飒飒的往脖子里面钻，潘长军没了将校呢大衣，顿时冻的龇牙咧嘴，赶忙把手揣到袖筒里，催促张扬走前面。
他这人好脸面，就算是张扬要脱掉自己的军装棉袄，潘长军也是硬着头皮拒绝。
深一脚前一脚，好不容易赶到旅馆后，第一件事就是打了盆热水，呼噜呼噜洗完脸，又泡了泡脚，这才勉强恢复一些气色。
“这个老虔婆，忒不是东西了点，宋娟嫁进城里，村里人原以为她是过好日子去了，谁曾想连个伺候人的老妈子都不如，现在倒好，把宋大脑袋给陷进去了……”
潘长军愁眉不展，觉得这事挺棘手，明宋鸿亚要真被水泥厂保卫科弄走的话，少说得脱层皮。
那群人心狠着呢，胸口垫些书打人不留印都算小意思，往脸上叠报纸，盖一张报纸蘸一些水，循环往复，憋的人受不住的时候，就算是铁人也得开口。
除非，因为这个事，他去央求黎云，让他跟水泥厂那边的辖属领导打下招呼……
可为这鸡毛蒜皮的琐事，委实不值当。
就在他抓耳挠腮，思索着明天要不要厚着脸皮再去地委大院拜访时。
张扬则是慢悠悠的把一沓90元钱物归原主，不忘提醒道。
“潘书记，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宋大哥的事是为娟姐出头，她得露面呀，所谓知夫莫若妻，关瑞生是什么样，娟姐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你说她要是去妇女办那状告关瑞生虐待家暴，再去水泥厂那边闹腾……”
张扬点到即止，潘长军顿时茅塞顿开，激动的拍了下大腿。
“对呀，我咋没想到这茬，咱得化被动为主动，要不说，关键时候还是你们年轻人脑瓜子好使……”
潘长军有了对策，心头大定。
熄掉灯，脑海中不停想着方才的所见所闻，那叫一个憋屈窝心。
猛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叫醒了昏昏欲睡的张扬，俩人一合计，绝不能轻易放过关瑞生和他娘关李氏这俩牲口。
思索半天，潘长军决定过两天找生产队架骡车到城里拉粪，顺便伺意报复。
张扬则是不攒一词，对自己的计划守口如瓶。
次日天明，从旅馆洗漱出来后，俩人到旁边饭馆简单吃了个油条豆浆，坐着晃晃悠悠的公交车到芝麻胡同。
先去看了眼宋鸿亚，发现这家伙在看守所里呆着，暂时没被移交到水泥厂保卫科。
潘长军给他塞了些钱，嘱咐他机灵点后，俩人又按照宋鸿亚交代的地址，找到了芝麻胡同关瑞生家。
一個普通大杂院的布局，住三十来户人家，到处都是私搭的棚户，有的堆杂物，有的则是用铁笼子养了些兔子，鸡之类的动物。
街道有规定，每家每户最多只能养两只，养公的还不能养母的。
人畜混居，低矮破旧，跟规整干净的地委大院有云泥之别。
再加上是休息日的缘故，所以人起的都晚，倒痰盂尿盆的，抹牙粉洗漱的，小孩子吵吵闹闹，张扬一进院，就觉得头发懵。
几十户人家，小一百号人，挤在这逼仄空间里，每人合占地面积不足五㎡，光是想想都让人压抑。
“你们瞅着是生面孔呀，找谁?”
一个八九岁左右，面容稚嫩，流着鼻涕泡的娃娃拿着个报纸叠的纸枪，警惕的质问道。
张扬从口袋里掏出个糖果，塞到小家伙手里：“小战士，我们找关瑞生他媳妇赵娟，是她娘家人，能麻烦告诉我们她住前院中院还是后院吗。”
“哦?你们是说娟姐姐，早说嘛，她现在就搁中院洗衣服呢，我去帮你们叫她，不过娟姐姐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好，愁眉苦脸的。”
小屁孩挠了挠头，蹦哒着去叫人去了。
潘长军和张扬则是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忧虑。
这种关头，赵娟居然还软弱的在锤洗衣服，伺候婆家人，看来想让她救宋鸿亚，只怕是有些难度。
片刻后，顶着黑眼圈，双手冻得像红萝卜似的赵娟一脸担忧的小跑了过来。
不等潘长军开口，自己先弱弱的问了句：“潘书记，宋鸿亚，没出什么事儿吧……”
“你那恶婆婆没跟你讲昨晚的事?”
赵娟茫然的摇了摇头：“她就只是说让我别瞎想，说看跟我一个村的份上，她给公安求情，把人放了。”
“她给公安求情，把人给放了?简直是胡扯!老脸都不要了!”
潘长军怒极反笑，把昨晚的经过一五一十给赵娟娓娓道来后，语重心长的道。
“娟儿，叔也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但咱不能忍气吞声，眼下能救宋大脑袋的，也就只有你了，你切记救人要先自救，恶人像弹簧，纸老虎，你弱他便强，关键时候绝不能低头，实在不行就离婚呗，你跟大脑袋，我看就挺搭。”
“行，潘书记我知道了，我清楚咋做，大冷天，进屋喝口热水呗……”
赵娟抿了下嘴唇，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显得异常脆弱。
潘长军摆了摆手：“喝水就不必了，出来一晃两天，镇上有事着急处理，我跟小张就先回镇上了，过两天再来。”
说着他先踏雪出去，张扬则是给赵娟留下了根救命猴毛。
“娟姐，你要是有啥摆不平的，觉得受了委屈，就去首都医院向护士打听一个叫蒋天阳的，提我的名，就说是王府井市井大街给他包扎的那名卫生员，他保管给你解决的明明白白，对了，这纸条抽空送他一趟，他看完纸条就懂得咋做了。”
嘱咐完之后，张扬露出抹坏笑：“娟姐，等你好消息啊。”
目送张扬离开之后，赵娟木楞的缓缓打开手掌，看到那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条，以及一小盒蛤蜊油，只觉得眼角微微有些发酸。
这时，中院又传来她那恶婆婆朱李氏不满的招呼声。
“赵娟，赵娟，跑前院干啥呢，衣服不洗放着冻的梆梆硬，仔细点你的皮，别以为你男人不在，你就能无法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