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躲进小楼成一统
冯家峪镇公社医院，职工宿舍。
张扬抱着行李包袱托在前腿上，另一只手则费劲的用周振涛留下的钥匙将门推开，映入眼帘的是随处可见的破败。
蛛网密布，墙皮斑驳。
一张硬木柴床，一盏欲熄将灭的马尾油灯，高低不平且污迹斑驳的单人桌椅，以及那稍微抬起头就会碰到颅顶的门楣，一切一切，都让张扬的心态有些烦躁。
“槽，等下次回城，要是再有人敢骂自己小资情调，生活上小布尔乔亚，自己高低把他拎过来瞧瞧这待遇条件，谁家小资会心甘情愿到这受苦受累。”
嘴里吐槽几声之后，张扬手脚没有歇着，拿了个从吴淑倩那里借来的鸡毛掸子，捂着口鼻，扫了扫房间里的灰尘蛛丝。
尽管落得一身灰尘，但也算是扫掉霉气，图个吉利了。
嘎吱……
放挎包的桌子因为年久失修，叫了一声之后，不等张扬反应，自己率先散架。
这时候，张扬才注意到这所谓的桌子腿，居然高低不齐，要么垫本破书，要么垫块砖头的。
稍微动静大点，桌子就会应声分裂。
来之前，张扬预料过乡镇条件会艰苦，但没料到艰苦到这个地步。
“罢，已经在谷底了，怎么走都是向上”
叹了口气，把搪瓷脸盆，牙刷、牙粉等洗漱工具放到洗漱架，看着昏暗小镜框中，自己俊朗之余透又露着些许柔和的英俊面庞。
心里好受了许多，男人嘛，要么腰包鼓鼓，家财万贯，要么生得一副好皮囊，腰马合一，能讨女人欢心。
目前自己虽然囊中羞涩，但生的浓眉大眼，丰神俊朗，在这个年代要是能找个好媳妇，也是自己的觐升之姿。
将灯芯挑亮之后，张扬踩着椅子检查了一下头顶的钨丝灯泡。
发现周振涛不知怎么搞的，居然烂了个不大不小的窟窿，而灯泡玻璃仍保持完整。
考虑到自己也倒腾不明白，张扬决定明天去供销社花点钱再买个灯泡安上，总不能一直用个煤油马灯烟熏火燎的。
将老妈缝好的鸳鸯大红大绿被褥铺在柴床上，抚平褶皱，试了试软硬之后，觉得软绵绵的，大冬天又暖和又厚实。
里面套好的棉花絮，闻起来有股特有的香味，比后世那些烂大街的涤纶纤维，等各色化工材质制成的褥子要让人安心多了。
张扬赶了一天车，实在是困乏不已，脱掉臃肿的棉衣、棉裤，躺进冰冷的被窝，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在梦中，他又想起了前世的生活。
夜以继日地码字，扑街，再码字再扑街，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才勉强维持住温饱。
努力攒首付的年纪，隔壁青梅竹马却早早坐上了别人的大奔。
她说自己等不起，早已厌倦了失望……
谁又能等得起呢？
为了碎银几两，通宵达旦，哪怕被生活折磨的遍体鳞伤，皮开肉绽，却只能躲在角落舔砥伤口做个外人眼中坚强的汉子男人。
穷人即使是被上了发条，终究也要疲倦打个盹儿啊……
“张扬，张扬，在屋里吗，食堂吃饭了!”
睡梦中的张扬神色挣扎，手上青筋根根爆起，迷迷糊糊中听到门外有人轻声呼唤。
这才猛的坐起，发现竟起了一身的冷汗。
听出是吴淑倩的声音，张扬不敢怠慢，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来了来了，吴姐你这是……”
打开柴门，瞧着风雪中吴淑倩撑着竹伞，没穿白大褂，只着一身靛蓝色的棉质旧衣裤，一张清秀娇小的脸裹在头巾里冻得白生生的。
“张扬，姐带你到食堂先熟悉熟悉人事，你那档案，姐已经托人拿到镇公社了，等吃完饭，再到姐家把那煤炉子拿来，这贼冷天，不烧煤炉生火可熬不住。”
“哎!麻烦吴姐了，我这屋里没捯饬实在是没下脚的地方，等改天，捯饬捯饬，再请吴姐进屋做客，喝杯茶。”
张扬客套几句后，锁上门，跟吴淑倩在大雪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公社食堂去。
由于条件有限，所以冯家峪镇公社和医院食堂并在一起，寻了个独眼老头做伙夫烧大锅饭，每月交一块五毛钱伙食费，三餐管饱。
至于吃什么，除了领导班子在小屋里开小灶外，剩下的职工，统一都是玉米糊糊，窝窝头，炖土豆之类的几件套。
偶尔食堂宽裕了，也会定期炒个辣白菜，做一顿猪肉炖粉条。
一路上吴淑倩声音温柔，叮嘱张扬一些注意事项，例如少说话，多做事，碰到看不过去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类的。
一颦一笑，一语一嗔，显示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
“吴姐，咱们这地方有鸽子市吗?”
张扬装作冷不丁的问了句，由于顶着全家人的不解，他现在全身上下，除了老妈缝在裤子内衬小兜里塞了三十块私房钱外，就只有那张在花盆里意外找到的肆拾伍斤平价媒票了。
冯家峪公社离四九城又有个三十多公里的路程，隔三差五回家是奢望了。
要做好长期乡镇奋战的准备，再者说，往后无论是售卖系统奖励的东西，还是说购买一些特产，无疑都绕不开鸽子市。
提前打听好这位置，倒是能省不少力气。
“鸽子市?有是有，据说跟咱们领导有妯娌关系，就在镇公社大院拐角第三个胡同口，离这也不远，怎么?你有紧缺的物件没地方置办?”
“吴姐就是聪明，我这张嘴在家里刁钻惯了，三天两头要是不吃点油水祭五脏庙，那就头发慌，眼发晕，做什么都提不上劲。”
“你呀，比我家娃嘴都馋，要不说是还在念书的后生，像小孩子一样呢。”
吴淑倩戴着厚重的棉手套，指了指不远处那个胡同，紧接着补充道。
“那地方，一、三、五、有人当值，除此之外，逢庙会的时候也开市，物件倒是挺多，什么雪花膏，胭脂、水粉，糕点，鸡鸭鱼肉的都有、就是价钱可比供销社贵太多，但胜在安全。”
张扬一边听，一边把获悉的消息牢牢记在心里。
心里也清楚灯下黑的道理，就拿这全国各地都有的鸽子市来讲，人人心里都清楚有这个地界，但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人心都是肉长的，总不能让那些家里人口多，票据紧缺的人活活饿死吧。
至于鸽子市价格贵，这点张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钱这玩意，越是用在灰色领域，就越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