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木屋

秋日的斜阳透过云间的缝隙，短暂停留在木屋外，伴随着风向的浮动，很快便被聚拢的云朵遮住。光线的消逝，唤醒静默在枝头上的乌鸦，它似乎闻到了木屋内飘出的血腥味，盘旋在其上空，不断地发出刺耳的鸣叫，此时的杨学霖站在木屋门口，嘴里叼着半截香烟，无意识地望向森林某处，袁冰则率领几名警员在荒草丛中，做着现场周边的勘察工作，而在不远处的木墩上，报案的护林员在警员的陪同下，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一名中等身高，身材微胖，看上去有些油腻的中年人，双手插着裤袋，从木屋中走了出来，此人正是杨学霖口中提到的宋队，平北分局的现任支队长，宋立来。

宋立来刻意地耸了下肩，一副领导做派。“什么时候了，还跑出来抽烟！你好歹也是侦查组长，肩上扛着两杠一星，这么散漫怎么带队？”

杨学霖瞥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地回了句。“你是吃闲饭的啊，合着全局上下就我一个喘气的了？”

“哎？！你…没工夫跟你拌嘴，赶紧抽，抽完办正事了！”

杨学霖把烟扔在脚下踩灭，重新返回到木屋内，用手揉了揉鼻梁骨，看向悬挂在房梁上，被锐器开膛破肚的男尸，又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器官，已被搜寻现场的警员用薄膜盖住，单从死者圆睁的双眼，张大的嘴巴，这些面目细节来看，与其说是死者对生存的绝望，更像是死神找上门时，难以掩饰的惊惧。

兴许是现场的画面过于冲击，加之较差的睡眠质量，一种未曾有过的不适感，就像慢性咽炎一样顶在他的喉咙处，他用力地清了清嗓子，从兜里掏出一次性手套，定睛在尸体的手腕处，随后拉着一把凳子到尸体旁边，踩到凳子上，用手板住尸体的胳膊，打量着其手腕处的绳结，片刻后，朝着做现场记录的警员说道:

“死者手腕处打了猪蹄结扣，绳结的材质为纱绳，这是屠户常用的打结手法，牲畜越挣扎，绳结会越来越紧，只有从外面才能解开。”

警员的求知欲被唤醒，问道:

“这么冷知识，您是怎么知道的？”

“大学那会儿，我在养殖厂打过暑期工，当时，负责母猪的孕期护理。”

如此直白的回答，令降至冰点的气氛得以升温，现场的警员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杨学霖并未理会，而是一脸严肃的观察着尸体，突然，他注意到死者胸口处的吊坠，拿在手里瞧了瞧，人首蛇神的图案款式，诡异中透着邪魅，他看的心里发毛，于是将其解下放进证物袋，朝着其他警员喊道:

“你们几个过来搭把手，拖住他的腿。”

几名警员应声赶了过来，杨学霖将绑在房梁上的绳子解开后，双手拉住绳子的一端，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并示意警员们松手，顿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的身体近乎拉起，他颤抖着身体，踮起脚尖，一边强撑着体力，一边喊道:

“拖住他的腿，我撑不住了，快点！”

待尸体缓缓落到地面，他长出一口气。“我一米八二，一百六十来斤，想把尸体按刚才那种姿势拉起来，基本做不到，目测死者身高跟我相近，体重明显要超于我，就算人死以后身体会发沉，抛掉个几斤，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杀人，可见凶手多数为男性，身形至少在我之上，而且身体素质相当好。”

一旁的警员提示道:

“有没有多人作案的可能？”

杨学霖摘下手套，用袖口擦了擦额头。“这个不好说，现场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门锁遭到破坏，现场没有打斗留下的痕迹，发现了方便面盒，还有空的啤酒罐，与护林员核对过，应该是凶手食用后留下的，不过，发现时浸泡在被害人的血液中，恐怕采集取证有一定的难度，现场的脚印凌乱，一时半会不好甄别。”“被害人的物品呢？”

“没有找到。”

他看向现场的法医。“能推测出被害人的死亡时间么？”

“从尸体的僵化程度来看，死亡时间不超过12小时，具体情况还得回去尸检，进一步观察凝血块的收缩程度。”

这时，宋立来走过来，与他并肩站齐。“这个木屋是给护林员提供休息的地方，归附近的九华山村委会管理。”

“知道山中有木屋，还有热水能泡面，看来凶手了解现场的环境，并且有屠宰背景，排查范围可以控制在这座村子。”杨学霖将手握成拳后顶住鼻尖，做出思考的姿势，之后又闭上眼，用拳头轻轻地敲击着额头。“现场就交给法医吧，我马上带人去走访一下林宏的人际关系，他死在这儿确实可疑，不过，这里不像案发的第一现场，死者身上有明显的殴打伤，现场却没有搏斗痕迹，貌似说不通，眼下要搞清楚他昨晚的活动轨迹，九华山村这边派人摸一下，重点留意村子里的屠户，或者有屠宰背面的村民，估计用不了多久，这案子就能破了。”

宋立来搓了搓手掌。“你可够乐观的。”

正在此时，袁冰着急忙慌得跑了过来。“师傅，我们在外围发现了拖拽的痕迹，沿着痕迹走到下山坡，发现了一辆空车，并且在车内采集到了指纹，找到行车本和驾驶本，证实这辆车的车主正是林宏本人，车内有被清理的迹象，另外，还发现了这个。”

袁冰递上一部装在证物袋中的手机。“里面有条奇怪的短信，发送人显示一串陌生号，时间为前天晚上。”

杨学霖接过手机，瞧了眼信息中的内容，上面写着：明晚来木屋找我，有事商议。他吩咐道：

“确认一下机主是谁，以及此串号码的使用者。走，带我去瞧瞧那辆车。”

杨学霖跟随袁冰到达所在车辆的位置，再次将手套带好，先是绕着这辆车走了一圈，时不时蹲下身子，查看一下轮胎与底盘，并无任何发现，随后打开车门，朝着车内观察一番。此时，杨学霖的心中产生个疑问：

凶手为何要将被害人带到此处杀害？从我踏进木屋起，凶手留下很多指向性的线索，却没有采集到他的痕迹，很显然是刻意为之。

一连串的疑问，使得杨学霖有些动摇，他意识到自己轻视了这起案件，然而，随着后续侦查工作的进行，他发现这起看似有迹可循的凶案，复杂程度要远超出他的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