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里的老虎，是食子的
“他进山砍柴？不是应该跟着砍柴队进去吗？为什么会丢了呢？”
许臻捏了捏袋子里的钱，可能有个十两重，本能的察觉到了端倪。
金汤关外，就出了人族疆域了，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世界，城寨之外处于一片没有任何纪律的地带，每天都在死人。
尽管每天都在死人，金汤关还是每天都有新人到来。
在金汤关讨生活的人都有点本事，但是大多也都惜命，不跟队伍就进山，一定有私心。
张伯沉默了一会，表情很严肃，“唉，前段时日，家里来了一只野猫。”
“听它叫着，好似受了伤要求收养哩，但是我们各人都养不活各人，哪里有闲钱来养它。”
“但是这野猫也没走，就在屋头的石坎上蹲着，等到晚上来，张笙说捡得了个金枝枝，发了财——”
“然后呢？用金枝换钱了？”许臻好奇的追问，金枝枝是当地土民的叫法，其实就是得了灵气的树枝，品质、种类当然要去寨子里鉴定，可以换钱。
这就是普通人的幸运。
金汤寨还算公正，寨子主人东叔，是金汤关附近十几个城寨里，最受尊敬的人。
“换了，当天就去寨子里换了钱，得了半斤重的黄金哩。晚上买了几袋米，一些布。”
许臻愣了愣，问道：“没给那只猫带点吃食吗？”
“要不说你懂呢！”张伯听完许臻这几个问话，就知道来问对人了，更加兴奋的说了起来，“那只猫还是没走，又来抓门口。”
“张笙就说，家里养不起野猫……还有娃儿生病需要用钱，就把它驱赶走了。”
“但是，第二天晚上，这只猫又不知道从哪里叼来了一些草药，都是和之前那根金枝枝差不多。”
“张笙就……就又拿去寨子里咯。”
许臻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他已经察觉到这个故事很熟悉了。
渔夫和金鱼的故事。
只是，现在换成了柴夫和猫，只是会更加恐怖，这种事情在金汤关不少见，常有妖物以此蛊惑人心。
人的心志沦丧，就会离开金汤关，到野外去遭到残杀。
“唉，后来娃娃就病死咯……张笙说还是不能养，家里的房子太破了，要钱来修缮。”
“这只野猫就去叼了一袋金来。”
张伯还在娓娓道来，“这袋金，张笙很快就去输光了，还没知足，又想去要……结果这一次，那只野猫再也找不到了，他就跟着进山砍柴的队伍去想去找。”
“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淮扬要是跑山顺路，帮老朽去寻寻我儿的下落，好歹要晓得个死活……”
张伯说到这里潸然泪下，伸手擦拭着眼睛，许臻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手臂上有三道抓痕。
接着点点头道：“我会留意的。”
“欸，多谢，多谢了淮扬！”张伯深刻的皱纹绽放，点头哈腰的走开了。
许臻看着他佝偻的背消失在山道，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他看见得多了，知道金汤关的老虎，是食子的。
晚上，许臻准备得差不多趁夜出发。
从村寨换了文牒，拿到一些补给，出关上路，很快在道路上遇到几个不入流的小妖，轻松斩杀之后，赶去有小溪的地方扎营休息。
然而在他走后不久，就有人上了城寨最高的六层楼，汇报了这件事。
“东叔，他出发了。”
“又不跟大队吗？”鹤发儒雅的东叔转过身来，微笑着问道。
“对，一个人，没有结队，”平时和善爱笑的王大嘴在东叔面前蜷着腰，尽量把姿态挤得低一些。
对于他来说，东叔就像是深渊一样，让他不敢凝视，这种感觉很多人都有。
“有意思，你先去吧，”东叔笑容更深，他背着手，大袍青衣垂下，手里正攥着一份金线雕缝的书帖。
王胖子叹了口气，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却又没敢开口，退着出去了。
他跨出六层门口的时候，人就已经回到了一楼大门前。
六层楼上，东叔把手里的帖子放在了案牍上，摊开之后，里面写着的一行字赫然映入眼帘：杀，金汤关许臻，以首取五百块灵蕴石。
帖子的旁页上还有许臻的画像，虽只有线条但可谓栩栩如生，甚至还有一个表情在缓慢的反复变化。
灵蕴石是高级的货币，而黄金、白银、铜锭是普通的货币。
在灵蕴石产出的旺季，也要一千两黄金才能买一颗灵蕴石。
淡季价格浮动会很大，这话帖子出五百块，在山寨也是一张很肥的订单。
回到一楼大堂的王胖子，抬头看了看六层楼上，遗憾的挠了挠头。
他其实挺喜欢许臻的，只是这次有人花钱买他的命，那张金甲壳的单子，就是要他去送命的。
村寨的六层塔楼不是独立的塔，是依山而上的，第六层最高，其实也最大。
纵深建造向内，紧贴山体，是复式的木屋宅院交错搭建，贯穿一片林子，连接深处的一座高山。
山上现在正在打造巨大的石雕像，有几百米高大，看轮廓那是东叔的雕像，以此纪念他在金汤关的地位。
……
金汤关东北方向二十里，黑巫河流域的小溪旁，许臻在这里支了篝火，准备靠山睡下。
这条路是北村的砍柴队伍的路，趟过河就是砍伐区，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斑驳的树桩了。
神奇的是，很多树桩已经长回来一半，好似又要成松成柏，因为灵气丰沛，树可以很快长回来。
许臻在篝火旁，确定了四周没有他人气息之后，取出了炉鼎，将几个半人大小的虫妖甲壳、残肢丢了进去。
片刻之后，火焰升腾，噗嗤一声吐了点东西出来，就这一两个呼吸的过程，许臻的炁就消耗了三分之一。
他捡起那个万物鼎吐出来的东西，没什么特殊之处，就是一团灵气精华。
许臻用吸收的法子吞噬，很快变成了炁，还增加了一点炁的最大容量。
“用万物鼎提纯，要比平时苦修快很多。”
许臻再次确信，【提纯】这一项能力有助于自己加快进展。
而【进化】则是可以耗费大量的炁，把投进去的灵物变得品质更高，甚至变为与之有联系的新物。
当然，为了这点不入流的小妖物，不值得花费这么多炁去进化。
除了这两个功能，许臻坚信一定还有更多。
“我需要很多的能源来提升炉子，”许臻心想。
晚上，许臻在河边练了一会刀法，练习了脚步和配合炁的运用，然后才跳到粗壮的树杈上睡，并在周围都放置了陷阱。
万物鼎之所以叫万物鼎，不光可以把灵物丢进去。
他有一次，把山寨里的基础刀法丢了进去，只吐出来三页。
五十六招的刀法，只剩下了三招，但是将招式全部都融汇其中，包括了步法、身法等等。
许臻仔细研读并且练习后，发现是将五十六招，融成了非常精妙的三刀。
后半夜，他睡不着，又起来反复演练三招刀法，一直到天亮。
日出后，四周的空气暖和了许多，那种阴冷恐怖的感觉也散去。
许臻过了小溪，走进打柴的那座山林里，一直深入，翻越了山顶后，在一座深谷旁发现了一具被掏空内脏的死尸。
走近看了几眼，许臻就确定是张伯的儿子张笙了。
他又探头往深谷看了一眼，不见底的深渊有白雾缭绕，更深处一片漆黑，看得久了会有眩晕感。
崖边的裂缝口，总有眼睛闪烁，伸出的悬崖枯枝上挂着不少枯尸，也是这般模样。
在金汤关，遇到看不懂的深渊，不要去探，可以回家去问问老人。
因为以前探过的人不知道死了多少，不要辜负人家的命。
这个山谷，从更高处来看，感觉就像是一个大碗，装食物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