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见字如面
“老马，见字如面。”
“常忆起安宁往事，不知不觉，已时隔半载。”
“犹记得彼时小翠已有身孕，若一切安好，此时已然生产。
按照先前‘望气’所得，元禄定然是个男娃，恭贺吾友喜得贵子...”
一尘不染的袇房内，两名面色不虞的道童正在闷声打扫着。
陆鸣推了推前些日子刚刚购来的眼镜，思虑再三，继续提笔写道：
“陆某不才，几枚法器悉数损毁，愧对吾友。
只恨每逢思念之时，手边没有合适的东西，可以睹物思人...
顺带一提，最近常常苦恼于眼中神光过盛，过于引人注目，遂购置了一副眼镜。
只可惜每当使用能力之时，仍不免有些过于招摇。
吾友当知，我本非是招摇之人，若是能有一副可随着行炁起伏，而变光之镜片，当属人生一大美事...
挚友陆鸣。
书于陕秦省重阳宫。民国三十年，二月。”
收起笔来，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陆鸣一时思绪翻飞。
那夜之后，自己便只身来到重阳宫，意图打听些消息。
可惜姜延道长一直处于阳神状态，至今未归，也不知是不是在有意躲着自己。
好在自己在绵山也算闯出了些许名声，全真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拜访，在此一住，就是月余。
一路跋涉数百里，陆鸣并未刻意隐藏行踪，甚至有意张扬。
结果吕家就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从未找过自己的麻烦，这也印证了陆鸣心中的另一种猜想。
‘吕慈绝不是闷头吃亏的孬种，也就是说，与神秘人有关联的，并非吕家，而是他兄弟二人！
为免祸及家人，这头疯狗如今投鼠忌器，不敢明目张胆找我的麻烦，如此反而才是最可怕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陆鸣摇了摇头。
神秘人所‘赠’的玉佩确有妙用，自己只需要输炁进去，就可维持一种虚假的‘心境澄澈’状态。
虽然远远达不到真正的神莹内敛，但好在耳边再听不到声声呓语，勉强可以进行修炼了。
只是消耗也有些惊人，一旦停止输炁，立马原形毕露！
暗自算了算时间，陆鸣不打算继续再等待下去了。
若是明日这牛鼻子还不醒，自己也将离开此处。
再晚些...有些事情可能就来不及了。
抬起头，姜延的肉身就端坐在那蒲团之上，一个月来不曾移动过半分。
自己曾尝试过不止一次，开启洞虚，对他进行观察。
结果毫不意外地一无所获。
或许只有当对方出阳神的瞬间进行观察，才能有用吧...
“陆施主，还请让让。”
“哦哦，好...”
为了不错过牛鼻子苏醒的时间，陆鸣充分发挥起厚脸皮的精神，一个月来，除了必要的休息以外，全都赖在对方的房间之中！
两名小道童没日没夜地挥舞着扫把与抹布，眼看着都快把这间小院打扫包浆了...
‘至于吗...我还会馋他牛鼻子的身子不成？’
片刻后，陆鸣再次坐下身来。
装作完全没有看懂对方有意赶人的暗示，他从桌上抽出另一张信纸，思索片刻，继续提笔写道：
“瑛子，见字如面，绵山一别，甚是想念...”
“肃肃，见字如面，那晚的星空真美，我在重阳很想你...”
一口气写完三封书信，陆鸣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在两名道童殷切的目光中站起身来。
去寄信吧！
走出袇房，一路所见的道人们都对自己保持着基本的礼仪，却也仅此而已了。
陆鸣早就发现，这些人都在若有若无地防备着自己...
偌大的全真祖庭，冷清得有些过分。
值此乱世，绝大多数青壮都已下山参战，只保留了些必要的香火传承。
天下各派皆如是。
来到山门处，两名道童正在阶上扫雪。
山上的寒风凛冽如刀，吹得陆鸣脸颊生疼。
两名道童却是行若无事，不仅只穿着单薄的道袍，甚至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这兴许就是全真弟子们引以为傲的‘纯阳玄功’吧！
单只是两名普普通通的杂役道童，便可不畏严寒，瞧得陆鸣啧啧称奇。
一个按耐不住，双眼已然泛起神光。
“福生无量天尊！”
左手边的一名道童似乎有所察觉，轻轻念了一声。
右边那人闻言一滞，手上动作不停，却是自顾自地叨咕起来：
“远山！你是忘记了吗！师尊特意交代过，不可当着‘外人’的面使用功法的。”
“无量天尊，师兄说得是！”
陆鸣尴尬地挠挠脸。
这姓姜的分明是提前回来给师门通过气，否则堂堂全真教，怎会如同防贼一般防着自己！
“两位道长，有礼了！”
没有理会二人的阴阳怪气，陆鸣拱手作了一揖，开始缓缓拾阶而下。
‘故意躲着我是吧！今天再不回来，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
想要送信，就只能去到距离重阳宫八十余里外的西阳市。
这等天气，若是不动用些非常手段，恐怕行至半路就要给冻僵。
好在自己这些日子也没有闲着，早已把先前如同大杂烩般‘看’来的诸般功法梳理一遍，眼下就有能够派上用场的！
他开始按照唐门‘絮步’的方式行炁。
这是目前所掌握的，唯一一种可称为‘身法’的手段。
通过特殊的行炁轨迹，去追寻一个‘轻而不浮’的状态。
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运使起来如同飘絮一般捉摸不定。
陆鸣深入研究之后，决定在尽可能保持稳定的前提下，将‘轻’字贯彻到极致！
毕竟赶路嘛，无需刻意追求对敌时那般细微之处的精准，只要够快就可以了！
先前已经试验过几次，应当可以的！
心念一动，陆鸣一步跨出，整个人轻若无物般地‘飘’了出去。
恰逢一阵寒风吹过，速度登时更快三分！
不好！
太‘轻’了，方向反而不好把控...
守山的两名道童看着那道如一缕青烟般瞬息远去的身影，险些给惊掉了下巴！
眨眼间，那人便已到了山脚下。
却见那如同天梯一般的长长石阶之上，居然半个脚印也无！
“无量天尊...这么多天以来，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这等高人，也不知姜师叔为何躲着人家不见...”
强行修正了方向，陆鸣感觉此刻自身犹如化作了一片落叶，随着山风呼啸而起，浑身上下轻若无骨，说不出的畅快！
嗯...就叫‘踏雪’吧！
沉浸在这种状态之下，只觉得此刻仿佛与自然融为了一体，灵台一片清明。
唯一缺点就是...飘得久了，速度越来越快，竟是隐隐有些停不下来的趋势！
睁眼望去，视野中仅剩一片茫茫雪白...
不对啊，树呢？
他惊疑不定地向下看去，原来并非是自己一时出神离开了树林的范围，而是...飘得太高了！
刚要调整重心，缓缓下落，突然间，一道较先前不知强劲多少倍的邪风，猛地从侧面吹来！
糟了！停不下来！
他立马尝试停止‘踏雪’的运转，重心逐渐回归，奈何一路疾冲而来的惯性太大，整个人还是不由自主地向着林中飞去！
‘又玩脱了...咦？有人在交手？’
只见自己前方，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正在你追我赶。
前方一位，身材魁梧，有着一头醒目的红发！
后方一位身穿道袍，身材明显有些短小，圆圆的脑袋两旁，似乎戴了什么饰物一般呼扇呼扇。
久追不下，只见矮小道人突然发起狠来，浑身瞬间萦绕起刺眼的金光！
‘这是...龙虎山，金光咒？！’
两人的距离肉眼可见地拉近，却近乎同时发现了身后那道来势汹汹地黑影，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
“喂—！让—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