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梦
“嘿——哈——嘿——”
朝气蓬勃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家楼下传来少女清脆悦耳的呼喊声。小区内的武馆在组织老头老太太们晨练，其中还混了几个大学生，穿着练功服的马尾辫少女正中气十足的打着一套八段锦，嘿嘿哈哈的喊着节拍，拳脚间的活力简直比朝阳还明媚耀眼。
拿着锅铲的中年妇女从二楼阳台探出头来，用白话对下方晨练的女儿大声吩咐道：
“顾言叶！家里没奶了，去买一箱回来！记得买高钙的特仑苏，再打包四份肠粉，你爸的那份不要葱，赶紧的，你弟要上学了！”
老娘的声音炸雷般响起，吵得耳朵嗡嗡的。老娘是海港市人民医院的护士长，吼医生吼护士吼病人练出的大嗓门也没吼来牧屿的注意，他正坐在垫着凉席的沙发上，心事重重的发呆。
这里是牧屿的家。九十多平的大院老小区住宅，晨光从十字木格的窗户外照进来，暖洋洋地洒在身上，他背靠沙发，听着窗外风吹老榕树的哗哗响声，老爹还在睡觉，老娘边炒菜边刷着短视频.....
又是新的一天，与往常的清晨没有任何变化。
时间是早上六点半，电视里滚动着天气预报：6月14日，海港市将迎来整日的晴天。
主持人用标准的播音腔播报着早间新闻。
这一切都令他无比熟悉，却并非日复一日的那类熟悉，而是....
就好像已经经历过了一次这个早上一样。
牧屿盯着电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下一条新闻应该是抢劫案.....
“昨日，港岛尖沙咀的一家金店遭遇四名蒙面劫匪持枪抢劫。港岛警方发言人称正全力追捕嫌犯，并向全社会征集劫匪相关的身份线索.....”
果然。
虽然他不太关注新闻，但这种罕见的暴力事件还是会引起他的注意，主持人念出来的内容几乎与印象中一模一样——
难道，记忆中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不不不，未来的自己成了啤酒肚大叔，穿越回现在告诫他不能放弃游泳，暗恋的学姐打一个响指就让时间倒流......
也太他妈科幻了。
但是，梦中发生的事为什么能和现实对应上？
巧合....会是巧合吗？
牧屿回忆起梦里接下来的内容，旋即三两步跑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死死紧盯门口，手掌交叉撑住下巴的模样像准备迎战使徒的碇司令。
‘别忘记去葱...别忘记去葱...别忘记去葱....’
钥匙插入锁孔。
咔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我回来啦！！”
扎着马尾的高挑少女举着四盒肠粉，好似自由女神举着火炬闯进了家门。
“牛奶买了吗？”老娘在厨房内问。
“买啦！”
“高钙的？”
“必须的！”
“你老爸的肠粉去葱了吗？”
“.....”少女笑容一僵，吐吐舌头“诶嘿”了一声，将肠粉和买回来的牛奶放到餐桌上，蹑手蹑脚准备逃回房间。
她还没溜出两步，老娘吃人一样的怒吼声就从厨房传来：“顾言叶！！”
“到！”顾言叶出列。
“都叮嘱了记得去葱记得去葱——十八岁的人了！前脚说后脚忘这么粗心大意以后嫁人是不是连老公是谁都会忘.....别跑！去把你爸那份的葱挑出来！”
顾言叶只好苦着脸坐下，开始给早餐精加工。
这时，她才注意到牧屿就坐在对面。
“呜哇？！”顾言叶吓一跳：“小余你脸色好差，阳了？”
“....你才阳了。”
牧屿垂头丧气的接过她递来的牛奶，扭开瓶盖喝了起来。
姐姐忘记去葱这件事，在“梦”中也发生了！
不过不同的是梦里他坐在客厅看电视，听见老娘骂人才知道的。
名叫顾言叶的清秀少女是他姐姐，在隔壁省会读大一，已经早早放了暑假。
之所以两人一个姓牧一个姓顾，是因为姐弟间没有血缘关系。
家中的“老爹老娘”也不是牧屿的亲生父母，他爸妈常年在德国工作，研究什么高精尖的医疗项目。没时间照顾的牧屿就被留在了国内，托干爹顾允养大。
顾允和牧屿老爸是发小，住村里对门。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当兵，过命的交情。这使得牧屿虽寄人篱下，却不像哈利波特或路明非那样生活悲苦，反而在干爹干妈眼里地位比顾言叶这个亲生女儿还高。
“真没生病？”姐姐关心的问。
“做了个噩梦....昨晚没睡好。”
未来穿越、时间倒流这种事太过惊世骇俗，牧屿还是觉得不说出来好，免得姐姐把他送进精神病院。
“没病就好~”顾言叶笑眯眯的把肠粉推给他：“那就麻烦你啦？记得把葱挑干净哦，不然老爸会吐的。”
随后，偷瞄了一眼厨房，很迅速的开溜了，还不忘顺手将牧屿的发型薅乱。
“长不高就怪你啊。”牧屿没好气的嘀咕。
但他还是把肠粉里的葱都挑了出来。
那之后，吃掉自己的一份肠粉，接过老娘准备的午餐饭盒，牧屿背上书包离开了家门。
一路上，他都在回忆着离奇的“梦”。
牧屿特意选了一条不常走的路，从小区侧门离开，避免行动和“梦境”中的经历重叠。
他就像一个遇到怪事后反复安慰自己的无神论者，试图通过种种实验来证明那不是真的。
心神不定的踏上了上学路。这个点还很早，城市里见不到那么多出勤上班的人。港城中学位于海港市开发区观海长廊的侧面，他家就在不远处的老政府大院，上学甚至不用坐公交车，走个十分钟就到了。
途中经过了海边的国贸广场，玻璃天幕的商场大楼直插云霄，但这个点开门的只有麦当劳和肯德基。再往前就来到了观海长廊侧的风情街，这条街是两年前政府新修的，用作观海长廊的旅游配套产业，犹如西欧小镇的街景，两旁多是些颇为精致的咖啡店或小酒馆，从这儿可以眺见碧波如洗的大海，海风中夹带着惬意的咸味。
拐过商业街路口，便是港城高中的大门了。
人影也渐渐多了起来，都是和牧屿一个方向的学生，港城早读时间是七点五十，提早来学校的大多是和牧屿一样要早训的体育生。
正当他准备刷校卡进校门时。
一阵低沉的引擎声刹在身后。
这是一辆挂着港岛牌照的黑色丰田埃尔法，这辆落地价超七位数的商务车堂而皇之停在了学校正门口“禁止停车”的牌子前，但保安看到车牌后选择视若无睹，任凭它在眼皮子底下违反规则。
司机一路小跑，绕到侧后方拉开车门。
一只光洁的小腿踏了出来，白色蕾丝袜，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运动鞋，同样的校服与背包——
车上下来的少女，与牧屿对上了目光。
弥雨桐将其一缕发丝轻轻地掸到耳后，面色如常的走入校门。
与二人在过去一年间无数次‘偶遇’那样，擦肩而过。
只留下淡淡的檀香味。
时间是早晨七点零三。
让开位置的牧屿皱眉，他从没在这个时间点遇到过学姐.....
梦中的她，也是来的这么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