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每临大事有静气
济南开往BJ的动车上。
陈放利用小餐桌在写作业，听到要出去打比赛，三位主课老师都给他布置了作业。
坐在对面和隔壁的几位队员从开始的面面相觑到假装视而不见。
其实青训每个人都有文化课，只是大家都没把这个当回事，直到路云来了句你都550分，还这么用功干嘛。早上写，中午写，晚上写，现在火车也要写，直接震碎了大家的三观。
球技第一，文化也第一，也是通过路云那大嘴，全队都知道陈放几乎是全天不休息，不是在训练就是在上课。
所以现在大家看陈放的目光，不仅是敬畏，也多了丝不自然。
结果就是，很少有人敢跟陈放对视。
动车两小时，刚好把作业写了一半，剩下的，晚上看看有没空。
下了车，山体青训队在站台整队，统一的球服，高大的身材，惹得很多行人侧目。
在张瑞华的带领下，全队出了站，上了等候多时的大巴车，在确定人员无误后，朝密云篮球训练基地开去。
路上晃晃悠悠开了一个半小时还在环道上走，几乎等于从济南来的时间，有些球员都开始怀疑人生，倒是陈放有所理解。
前世打野球，来过BJ一次，坐飞机飞了2小时，到目的地花了六小时。
京城的拥堵和庞大面积叠出的BUFF，可以让你痛不欲生，如果再来场雨或者雪，你干脆下车，找个住宿的地方先安顿好，明天一早等不是交通高峰期再走。
路云打了哈欠，他都睡了一觉，现在把脖子睡得不舒服，正在左掰右揉中。
“最讨厌来京城，太多车了。”他嘟噜了着。
“所以安排我们直接在基地打比赛，这不是考虑得很周到吗？”陈放笑了下。
这次，一共有32支来自五个省份直辖市的球队，都齐聚在占地面积12万亩地的密云篮球训练中心，赛程是安排很密，从参数队伍的名头上，还是很有质量。
其中BJ，天津就占了一半，私底下，都嘀咕这简直就是给本地球队来陪练的。
在高中界赫赫有名的清华附中，BJ四中，密云二中，石家庄二中，塘沽一中，南开中学，滨海中学，蓟州一中，这些都是北方传统高中强队，尤其清华附中更是耐高连冠王者。
陈放是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个情况下，能相遇上，如果分组能分在一起，就好玩了。
俱乐部和各省体育局也都派来了自己的青训队，一水的U18，像山体这一次，又把U18的四人组也带上了。
这个邀请赛的名字也取得很到位，叫未来之星杯。
倒没喊错，基本五省直辖市，未来十年的球星，基本就是出在这三十二支球队，将近600人的身上。
看了下参赛队，基本高中占了一半，还有一半是俱乐部，体育局，大学队。
年龄规定死了，18岁封顶。
所以大学队都是组成大一新生队。
“听说那个BJ天王也来了。”前面几个队友在闲聊。
“哪个天王？”路云插嘴问道。
俞海升回头，他对路云比较忌惮，不单单因为他跟陈放玩的好，还有这人说不出的邪性，总让人生出忌惮的心理。
“清华附中的王天杰。”
“王天杰？”路云不屑道：“没听说，有我们山东陈王厉害吗？”
几人都不敢搭话，幸好前面的助理喊了声：“准备了，到地方了，检查自己的行李，别拉下。”
陈放懒得怪路云，这家伙，经常把他架在火上烤。
王天杰，他当然知道，前世在北大依旧大杀四方，力压清华一头。选秀状元进北控，不过风光无限这么多年，他在CBA就开始不吃香，从强度和比赛层次上，他不算最好的那一批。
但这个名字让他想起，在这个时间段，前世家喻户晓的球星，都几乎是这个时代的。
胡金秋、贺希宁、孙铭徽、张宁，赵岩昊、胡明轩，徐杰、赵睿等等这些在国字号都是常客的他们，他们这群97届，99届的国青队，算是历届里，成才最高的一批。
一想起这些名字，自己莫名有些热血。
先搞定目前的，迟早要会会这些人。
未来十年，可是中国篮球走向深渊的十年，这群哥们，国内可以，可实际上没有一个能打，外战水得一匹。
陈放不由升起万丈豪情，手脚都痒了起来。
“想啥呢？面露淫笑？”路云撞了下陈放。
“想你啥时候得病。”陈放哼了声。
“得病？我草，我能得什么病？”路云怒了。
“下面的病。”陈放加快脚步走：“我祈祷别跟你分一个屋。”
“我祈祷你不能如愿，我今天就污染你。”
只能说，路云的嘴，是开过光的，在分配房间的时候，两人真分在了一起。
“草。”陈放不想特殊化，只能恨恨的啐了一口。
房间倒还可以，还有书桌，至少有个地方写作业，其他就没什么。正在收拾中，有人敲门。
路云去开的，来的是助理，他道：“陈放，教练让你去一趟。”
“好的。我一会就去。”陈放连忙应道。
“早去早回哦，我等你一起洗澡。”路云侧躺在床上，搔首弄姿。
“死变态，给老子滚！”陈放竖了个中指，关门出去。
到了教练的房间，张瑞华在看资料，见陈放来了便招手：“你先坐会，我看完这张。”
静静的等了几分钟，张瑞华放下资料，揉了下眼睛才道：“喊你来，是要跟你说下这次会赛的基本情况。”
“教练你说。”
“嗯，这次比赛是一个临时多方组织的，当然也是夏天就有意向的，本来是晋冀津京的四方赛，临时拉上了我们鲁。”
“这个杯赛也希望办成长期的，这是第一届，大家都希望有个好结果，否则不好办下一届。”
“场地有限，分了四个组，原则上是不同区域不在一个组，”
“每个组的前四打交叉赛，一场淘汰制，剩下的8支球队分左右两个区，最后区第一打决赛。”
“我算了下，如果打到决赛，需要打11场。”
陈放头皮发麻，这比赛量，真的超级多。
不过也符合办这个赛制的意义，就是通过大量比赛，提升球员的能力。
训练是基础，比赛才是提升。
举一个很形象的例子，你要长高身体，那三餐饮食就是你的训练，而你长高的过程，是在睡眠中。
那睡眠就是比赛。
你睡得久，吃得多，你自然就长得又高又快。
当然这个前提是你这个高个基因。
“我们在这里待七天，后续的时间看淘汰赛情况定。从明天开始比赛，晚饭后，我们开会。”
“明白，教练。”
“第二个事。”张瑞华见陈放想起身，便摆手示意他别动。
“这个比赛，对你也是个机会。”张瑞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陈放，道：“张主任跟你说了吗？”
陈放脑海闪过上周日两人的对话，见他表情张瑞华就清楚了，哼了声：“我其实觉得提前让你知道，不是好事情，他就爱玩心思，哼。”
陈放很尴尬，只好低下头。
“没错，国青的两个级别的教练组也会通过这次的杯赛，考察下球员，这个杯赛不是叫未来之星吗，你也可以当成国青杯。”
见陈放不吱声，也明白陈放不能说自己的恩主，便缓和了语气：“U16，U18都是一道坎，你的水平我现在有所了解，山体相信在这次杯赛，一定会让很多人刮目相看。”
“正因为如此，我更需要在现在来提醒你。”
“陈放。”张瑞华提高音量。
“教练。”陈放抬起头。
“好好表现没有问题，但别上头，你的未来必然是光明的，打球用脑子，别意气用事，更不要因为想去国青，极限表现自己。”
“我知道了，教练。”
“我会以你为核心，组建这支队伍。”
“晚上，我会公布你为第一队长，这个职责，你不能推卸。”
陈放惊得站了起来，队长，好家伙，给这么大的担子？
“很惊讶？”张瑞华眼睛一眯。
“有点。”陈放收复下情绪，又坐了回去。
“以前没当过吗？”
“没。”
“那就经历下吧。”张瑞华挥手：“出去吧。”
“那教练我走了。”陈放赶紧起身，悄悄把门关上。
回到房间，路云趴在床上聊骚，见陈放回来，便道：“聊了这么久，教练不会跪在地上哀求你发力，带他飞吧。”
“别信口开河，就是简单的聊了下。”
“呵。”路云翻过身，用屁股对着陈放那张床。
“吥！”放了响屁。
“你大爷！”陈放拿起枕头就砸了过去。
“你看，屁都不信。”路云也不反抗，枕头这玩意，纯属情趣物品。
这种滚刀肉，陈放也没办法，拿起书包出来，开始写作业。
路云其实很识相，陈放做事的，从不打扰，手机音量都调成静音。
过了半小时，有人敲门，隔着门喊：“都出来，集体去吃晚饭。”
到了食堂就受到视觉冲击。
只见偌大的食堂，几千平方米的空间，全是差不多年纪，穿着各色球服的少年。
外加教练和后勤，七八百人在这里晃动。
“戴好自己的牌子，凭证去拿餐具。”有工作人员在门口提醒道。
乖乖的排成队，去领餐具，端着碟子往自助餐那边走。
大家都在东张西望，小声的议论。
“那个高，卧槽，搞不好两米二。”
“这个好壮啊，两百斤了吧。”
类似的话，不断的出现。
可以说，国内16-18岁，最好的篮球精英有四分之一都在这里。
陈放却低头选食物，这里面六百多号人，十年后，真正走到职业也许连十分之一都没有，绝大部分都流向了野球场。
这种残酷性，是现在的他们，不知道的。
此刻的他们，每一个人，都怀揣着对篮球的梦想和热爱。
憧憬，兴奋，激动，是常态。
在路云看来，陈放是在不屑，有时候，嘴里说什么，哪有行为举止更能证明内心的。
不得不说，经过这些天的接触，陈放跟武真的区别很大。
陈放是把野心放在内心深处，不断用行动去证明，跟武真那种毫不掩饰的野心，截然不同。
谈不上有多欣赏，但路云有一点很清楚，陈放这种人，迟早会成功。
因为成功的人，都是这种性格。
你在观察别人，别人也在观察你，在场的所有的少年都知道一个事，这里的人，除了自己队的，都是对手。
互相打量，相互琢磨。
而在陈放，作为最不起眼的那个，躲在角落里，慢条斯理的吃着晚餐。
不远处的张瑞华，不禁暗暗点头。
为什么找陈放，就是因为这份从容不迫的气质。
就像路云所想的，在张瑞华的心目中，这种气质，才能过独木桥，杀出重围，成为真正意义的职业球员。
而绝不是那种存在感很浅，混了几年CBA，就淘汰出去，悄无声息不见的。
晚饭后，张瑞华带着全队14人，来到预约了十五分钟的会议室，不仅因为大家都要用，也出于他个人性格。
他开门见山道：“三个事！”
“第一，明确纪律，这七天，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外出，违反者直接开除，自己买票回山东，然后打回原籍。”
“第二，陈放作为第一队长，宋轩为第二队长。”
此话一出，场下起了些许波澜，嗡嗡的声音出现了。
“谁有意见？”张瑞华扫看全场。
一下就安静下来，他声音洪亮的道：“补充一点，以后除了我点你名，否则闭上嘴，谁要有意见，举手跟我当面说。”
这下，会议室更安静了。
“第三个事，抽签在稍后进行，所以，赛前会的时间再通知。”
“陈放。”
“在，教练。”
“作为队长，你有三个事。”
“第一，纪律，包括且不限于球队任何情况下的集体活动，这个你来抓，我给你这个权利。”
“第二，考勤，在这里的每一天，准时六点喊醒所有人，晚上十点检查就寝情况，不用向我汇报，发现直接体罚，怎么罚，你来定，你要是搞不定，来找我。”
“第三，士气，场下场上，你作为队长，做好鼓舞士气的举措，谁怂了，谁上头了，你来解决。”
“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陈放硬着头皮应声道。
可张瑞华没反应，还在那阴森森看着所有人。
路云反应过来：“清楚了，教练。”
大家才如梦方醒，跟着大喊：“清楚了，教练。”
“解散，回自己房间，等通知。”张瑞华瞟了眼路云，眼神不带丝毫情绪，他负手走了出去，后面跟着他的两个助理。
教练一走，会议室气氛很诡异，大家出奇的没说话，可相熟的，都在用眼神和口语，无声的交流。
陈放还在缓冲张瑞华的决定，就听路云鼓掌：“有请队长讲话。”
“啪啪啪。”他一人的掌声，在会议室，显得很刺耳，但很快，更多的掌声出现。
陈放恼怒的瞪了路云一眼，这个时候，稍微犹豫下，就要被人瞧不起。
走到刚才张瑞华的位置，转过身看着大家。
“说实话，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教练的安排。”这是陈放的第一句。
“但是，既然教练给了我这个担子，我就不能拒绝。”
“这里！”陈放指着脚下，“现在有五六百个跟我们一样年纪的人，正磨刀霍霍的搞我们。”
“我们要做的，就是团结在一起，齐心协力打好每一场比赛。”
“我陈放，自然冲在最前面，就算我不是队长，我也不容许有人捣乱，无论是场上场下。”
“这是我的打球态度，我喜欢强者，看不起怂货。”
“当然，有人要是不服也很正常，那就站出比一比，场上场下，随时可以来找我。”
下面静悄悄，大家被陈放的气势所震慑，都微微低下了头。
走廊外，张瑞华满意的点了下头，然后蹑手蹑脚的往外走。
这个队长，他选得好。
会议室，陈放继续在讲话。
“既然大家都不说话，我就当没意见。刚才教练说的三件事，需要我重复吗？”
“没有！”还是路云的捧场，于是会议室响起稀稀落落的说没有的声音。
“那从现在开始，我来负责这三件事情，也请大家给我面子，不要让我难做。”
“解散。”陈放也干脆，第一个走了出去。
他走得很快，回到房间就去卫生间洗脸。
“队长，队长，等等我啊。”路云尖着嗓子跟了进来。
“你今天当狗腿子舒服么？”陈放把脸擦干，问道。
“舒服，超级舒服。”路云很真诚的回答。
轮到陈放说不下去了，无奈的走到书桌前，尝试用学习来驱散内心的无语。
“这样都能学下去，我是真佩服。”路云跳回到床上，压得场嘎吱嘎吱的叫唤。
陈放没搭理，抽出一张数学试卷，就要开动。
路云没计了，掏出手机，开始找人聊天。
半小时后，有人敲门。
“陈放，教练让你过去。”
再次回到教练这，张瑞华没让他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递给他一张表格。
“这是我们这组的对手，你拿回去，明天6点喊醒大家，6点15在楼下集合。”
“知道了，教练。”
“回去吧，十点去检查下就寝。”
“明白。”
张瑞华随后就把门关上。
拿着分组名单，陈放没急于看，而是先回到房间。
“这么快就回来了？”路云开门的时候，有些惊讶。
陈放没理他，回到书桌，仔细看起来。
这一瞧，不由脱口骂了一句：“FUCK！”
路云凑了过来，一看名单，表情很精彩。
半响他才道：“这下好玩了。”
清华附中，石家庄二中，南开中学，太原五中，山西汾酒U18，北控U18，河北体育U18，山东体育U18。
刚好4个高中，4个青训。
妥妥的死亡组。
只有前四能打淘汰赛，这没有拿下4场胜利，很难有希望。
陈放也明白了教练的意思，单单先给他看，就是告诉他，这次杯赛的难度有多大。
想清楚了后，陈放把表格推开，拿起笔，继续做卷子。
路云第一次真的被惊住了。
每临大事有静气。
这句古词，一下就在路云眼里具象化了。
武真，果然你没看错人，陈放，足以与你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