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横生枝节
宫中骚乱开始的时候，高欢已经骑马出了西阳门。
一路疾驰。
很快，远处隐约可见征蜀大军营垒。
高欢丝毫没有停留，双脚一磕马蹬，胯下汗血马陡然加速，宛如贴地飞行，身后十多名护卫苦苦追赶，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和高欢的距离越来越远。
眨眼间，高欢已经出现了左前哨营垒之外。
今日当值的是杨大眼的二儿子杨领军。
杨领军见到高欢，忙不迭下令士兵打开营门，放高欢入营，自己则直接从一丈多高的箭楼上蹦了下来，跃上马背紧追高欢而去。
军帐。
杨大眼听到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然后就看到了汗血马上的高欢，不由得眉头一皱，迎了过去：“高公何事如此匆忙？”
高欢愣了一下。
高公？
作为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他莫名在心中感到几分滑稽，但很快他的面容变得肃正：“杨将军速速点齐兵马，随我入中军！”
杨大眼眉间出现一个‘川’字。
无将令调动士兵超过五十人，死罪！
但当他看到高欢扬起的虎符时，脸上的神色陡然一变。
虎符上有几行铭文。
甲兵之符，右在皇帝，左在平蜀。
平蜀，就是高肇‘平蜀大都督’的简称。
这块虎符是高肇领兵出征前由专人负责打造，凭借这块虎符，高肇的命令才能在军中畅通无阻、一呼百应，战事结束大军返回洛阳时，这块虎符要上交然后销毁。
嗯，虎符是一次性用品。
专符专用，一地一符，绝不可能用一个兵符同时调动两个地方的军队。
杨大眼扫了一眼，立刻判断出高欢手中虎符并非高肇手中那一块，而是保留在皇帝手中的虎符。
但这越发显得这块虎符的重要性。
简单来说，就像是孙猴子常挂在嘴边的‘你这个雌的，我这个是雄的，雌的见了雄的就不灵了’一样，高欢凭借手中这块虎符，可以剥夺高肇手中那块虎符的统兵权！
虎符当面。
杨大眼立刻抱拳应命而去。
很快。
左前哨三千士兵整齐列阵。
前锋多是精锐。
因此左前哨虽然只有三千人，但这三千人站在一起，人如虎马如龙，给人的感知丝毫不逊色数万人的大军。
杨大眼满是得意。
虽然高肇瞧不起他，只给了他三千军马，可在他这段时间的调教下，他有把握以这三千人击穿高肇数万之众的中军！
高欢扬起手中虎符，如同舞龙之时手举龙珠之人那般，引领着三千军士快步前行。
少顷。
中军大营到了。
出乎高欢的预料，中军大营营门紧闭，守营士兵箭上弦刀出鞘，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来者止步！”
一名校尉站在箭楼之上高声呼喊。
高欢手举虎符上前：“吾乃太原郡公、车骑将军、侍中、廷尉卿高欢，奉皇后之命持虎符接管征蜀大军，还不速速打开营门！”
杨甑生、杨领军手持长槊护持左右。
校尉愣了一下，回复道：“领军将军于忠有令，任何人不准进出征蜀大军营门，太原郡公请回吧！”
“大胆！”
杨大眼打马上前，高声怒斥：“虎符印信在此，尔等拒不开门，莫非是要谋反不成？”
那名校尉瞬间慌了。
人的名树的影。
杨大眼虽然在诸如元雍、高肇等人眼中不过守户之犬，可在中下级军官眼中却是不折不扣的传奇！
当年孝文帝南伐，令尚书李冲选拔将官，杨大眼拿出三丈多的绳子系在发髻上然后奔跑，绳子凌空飞扬像箭一样直，连马匹赶不上杨大眼奔跑的速度，在场的人莫不惊叹！
此前杨大眼跟随高肇出征，诸军士兵无不以被选入左前哨为荣！
思忖片刻，校尉当即高声呼喊：“请高公在外等候，卑职这就前去通报北中郎将于休！”
说完，他一溜烟跑了。
高欢拧着眉头，转而望向杨大眼：“北中郎将于休？征蜀大军之中何时有了这般人物？”
于休这个人他听说，这是于忠的同族堂弟，而北中郎将统领洛阳北部驻军，并不在征蜀大军序列之内。
杨大眼缓缓摇头，只是给了高欢一个谨慎的眼神。
他再傻，也知道高家和于家的爱恨情仇。
高欢默不作声。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晚了一步。
于休应该是趁着高肇离开大军时趁虚而入，抢先一步接掌了中军！
早就告诉那老登不要擅离军队，偏不听！还好我早有准备……高欢望了望身边勇悍不下关、张的杨大眼，小声吩咐起来。
片刻之后，营门缓缓打开。
校尉带着一队人马守在营门正中，躬身说道：“奉中郎将令，只许高公入内，左前哨军马一律等在营外！”
杨大眼怒斥道：“好大胆！看来真的是要谋反了！”
校尉瑟瑟发抖，但一步不退。
毕竟他奉于休将令，即便是是出了错也是杀给他命令之人，但若是私自放了杨大眼的军队入营，只怕他当即就会被于休处死。
高欢问道：“于中郎将是只许我一人入内，还是允许我带护卫一并进入？”
“这……”
校尉摇头：“将令只说不让左前哨军马入内。”
高欢笑了起来，望向杨大眼：“烦劳将军充当本官护卫。”
杨大眼轻轻颔首。
杨甑生和杨领军齐齐说道：“末将也愿随高公同往！”
高欢望向杨大眼，见对方并未否定，于是缓缓点头说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说完，他下马进入军营。
只是高举虎符。
沿途中军士兵纷纷投来异样目光，有心追随，但思来想去还是选择驻足观望。
很快，帅帐到了。
这里已经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目之所及站满了顶盔掼甲的精锐士兵。
刀出鞘弓上弦，杀气腾腾。
征蜀大军的将领早已齐聚帅帐之中，此刻目光齐刷刷望向高欢。
高欢脸上没有惧色，脚步也没有片刻犹豫，高举虎符，仿佛视所有人如无物般高声说道：“吾乃太原郡公、车骑将军、侍中、廷尉卿高欢，奉皇后之命持虎符接管征蜀大军！”
“此乃矫诏！”
帅帐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冷笑两声，旋即挥挥手：“左右，与我拿下！”
下一秒，帅帐外站着的士兵齐刷刷涌了过来。
“我看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