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郦道元
“就这么放过陆秀？”
“不然呢？”
高欢有些意兴阑珊的回了蔡儁一句。
蔡儁很识趣的没有再说话。
此刻鹅毛大雪片片飘落。
高欢却没有了赏雪的兴致，弃马乘车，伸出手凑在车内火炉取暖。
在他对面，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中年人浓眉如剑，胡须如钩，举止雍容，偶尔睥睨之间，便有一种让人呼吸凝滞的畏惧感。
此人名叫郦道元。
嗯，就是写《水经注》的大佬。
前些天东荆州（今河南省唐河县）的百姓上了一份联名诉状，状告郦道元在东荆州为政苛刻严峻，请求朝廷换前任刺史寇祖礼回来复任……
然后，元恪就真的免了郦道元的官职。
不是一撸到底，而是给了郦道元一个录事参军的职位，让他参与到了这次平定元法僧的叛乱之中。
此刻见到高欢坐回马车，郦道元轻笑一声：“老夫久闻高三郎性情沉稳、智谋过人，没想到今日一见，依旧满是少年稚气，居然当街之上与人为一女子争风吃醋……”
高欢：“？？？”
不是，您哪只眼睛看见我是争风吃醋了？我是苦主好不好……高欢懒得搭理那个没话找话的老头。
郦道元嘿嘿一笑，直入正题：“此次陛下使少卿为‘使持节’，督察北境，不知少卿准备从何处开始？老夫曾任冀州镇东府长史，也曾做过鲁阳郡太守，对如何治理地方颇有心得，或可为少卿参详一二……”
高欢沉吟片刻：“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督察的……北方需要的是安定，贸然改变现有格局，只会遭来不可逆的后果。”
嗯，这就像一坨屎山代码，能运行就别瞎改，保不住删除哪一条代码，程序就全盘崩了。
北魏也是这样的。
六镇起义的根源就在于底层镇民活不下去了。
为何活不下去？
这就要提到朝中的一群大聪明了。
肉食者鄙的家伙们为了分化瓦解柔然，引狼入室阿那瓌（guī），准备效法汉朝对待匈奴的历史经验，把闲置土地借给柔然，让他们前去放牧。
然后，柔然就入寇了。
柔然骑兵一路从柔玄、怀荒二镇抢到了平城旧都，最终带着大量粮草物资，数十万的牛羊马匹北还。
再然后，饿急眼了的怀荒镇民就杀官造反，西边沃野镇的破六韩拔陵听到消息也杀官造反，局面瞬间就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希望到时候我那渣爹不会有事……高欢望向郦道元，岔开话题：“听说录事参军写了一本记录天下水脉的《水经》，能否借在下看看？”
“不是写……”郦道元摇头：“老夫只是将前人所书总结注释罢了……怎么，高三郎也爱读书？”
高欢：“？？？”
这老头什么意思？他贺六浑是个粗人，我高欢却是该粗的粗，该细的细……高欢笑道：“行军苦闷，若有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总是好的。”
郦道元想了想，欣然点头。
……………………
十天后。
高欢一行抵达北秀荣。
这里大体位于后世的山西朔州，是尔朱氏的封地。
刘贵早早就等在了路口。
等到远处尘土飞扬，扬起旌旗时，刘贵顿时策马冲了过去，高声呼喊：“三郎！可还记得怀朔故人？”
高欢从马车探出脑袋，嘴角不由向上扬起。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当尔朱荣受过他的举荐之恩，身边又满是和高欢有旧情的将领时，等到河阴潜水大赛之时，高欢纵然做不成裁判，至少能坐在观众席上看别人表演。
高欢跳下马车迎了过去，搂住满脸激动的刘贵：“贵珍，我想死你了！”
蔡儁砸吧砸吧嘴，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刘贵眼中含泪。
若无高欢，他没有结识尔朱荣，趾高气昂回到家乡的机会！
而现在高欢已经做了三品官，更是‘使持节’，对太守、县令这样的官员有先斩后奏之权，却依旧待他至诚！
这样的人，如何能让人不为他赴汤蹈火，誓死效命？
高欢松开刘贵，看到了笑容满面的尔朱荣。
一别数月，尔朱荣神采依旧，只是装扮从汉人军将的模样，改为了契胡领袖的服饰。
“拜见少卿！”
尔朱荣主动上前行礼。
弯腰之时，他心中充斥着满满的错愕感。
毕竟不到一年时间，他眼看着高欢从贱如草芥的六镇队主，一路升迁至三品侍中！
这着实让他有种匪夷所思之感。
高欢抢上前去扶起尔朱荣，假装嗔怒道：“你我兄弟也，若再如此矫情，做弟弟的就一头碰死在兄长面前了啊！”
尔朱荣：“……”
尔朱荣沉默一下，仰头大笑：“哈哈哈……三郎果然真性情！既如此，做阿干的要是再矫情确实不当人了！”
他便说，牵着高欢向前走：“今夜去我府上，我为三郎接风洗尘，不醉不归！”
高欢摇头：“军情如火，兄长还是和杨老将军即刻出发吧！”
尔朱荣这才注意到了向这边走来的杨大眼。
他先是吃了一惊。
毕竟那是个身高近两米，身上满是爆炸性力量的壮汉！
然后，尔朱荣笑道：“三郎一路行军，消息闭塞，如今北方各地有了任城王元澄主持，元法僧那个跳梁小丑数次作战不力，如今只是龟缩在柔玄镇中寸步不出……”
“所以，不急于一时！”
高欢听到他这么说，神情也稍微放松了许多。
他望向杨大眼，试探着问道：“要不我等今日就在此地休整一夜，明日会同游击将军（尔朱荣）一起出发如何？”
杨大眼自然不会拒绝。
尔朱荣也发出邀请：“早就听说过杨老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请随下官回府今宵共醉如何？”
杨大眼欣然点头答应。
……
尔朱荣府。
杨大眼等人去了前厅，高欢则跟着尔朱荣一同前往后宅拜见公婆……
嗯，是尔朱荣的父母。
毕竟他和尔朱荣是兄弟来着……
拜见完尔朱荣的父母，高欢又被尔朱荣领着去见他的妻儿。
北乡郡长公主，以及或牙牙学语，或尚在襁褓的尔朱菩提、尔朱叉罗、尔朱文殊。
没有尔朱英娥。
我老婆呢？哥哥你抓点紧啊……高欢默默将一件小礼物送给尔朱荣。
虎鞭。
尔朱荣一脸嫌弃，但将黄布包裹的虎鞭仔细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