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舆论

在那一天，无论是谁，只要是看到了那一场战斗的，都必然会对其产生深刻的印象。

路明非手持木刀以一敌十，却如同猛虎行于花丛中一般，招架反打，轻松自如。

安排路明非的战斗的人预先从他去过的各个地区了解过他的战斗风格，知晓他的性子就是能动一下解决的事情不会再动第二次手。

可是这场战斗却打了颇长的时间，路明非几次拆散那十位挑战者的围攻后，他们便明悟自己不可能战胜这位真正的剑豪，开始依次发动进攻。

后来发动的进攻，与其说是进攻，不如说是指导战，以一对十的指导。

指导战中，路明非每每以剑尖剑身点落进攻者的发力部位，却又在持剑者因为手麻而使得木剑摔落后，在其落地以前就将其挑起送入持剑者的另一只手中。

他会让挑战者尽其所有发动剑术，让其展露出自己最强的姿态，而后再将其击败；挑战者的招式不工整时，他甚至会用木剑发力帮助其调整，无论是力道还是位置都恰到好处。

以一般武士的习剑经验来看，这都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是那个台上身着白衣从容行走的人本身就在用自己的行动挑战者一般人眼里的一个又一个不可能。

从十人登上擂台，再到这些人心甘情愿地下台，总花费的时间不到五分钟，可这五分钟里他们所持有的深刻印象却比见寻常打斗的五十分钟乃至五百分钟都要深刻。

在那十位挑战者下台时，台下的所有人都在发出欢呼，甚至连台上的天皇都不禁神色振奋。

这是对于那十位倾尽所有展现武艺的武士的赞美，更是对那擂台上唯一一位以一当十的，据传是新选组后人的认可。

这一天里，他们注定无法真正记住其他的演武者，所谓孤篇盖全唐也不过如此。

也因为这样，场上的十个人所受到的关注，也要比其余人等收到的更多些。

——

“喂，坂田，走一起吃饭吧？”

坂田信义待到今日的演武结束时，正打算回自己的出租的屋子里（他家并不在东京），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呼唤自己。

他转头看，发现是白日里与自己一同战斗的一位青年贵族三藤仁贵，他身边还跟随着其他的、白日里一同和路明非打斗的贵族。

他其实是认识这位三藤仁贵的，他以前跟随表哥见识大场面，在那些个香槟堆成塔的地方，这位三藤仁贵也是被人拥簇着讨好，因为他是旗下有着诸如东京日报等产业的巨型会社的继承人。

不过看他这热络的模样，看来这位三藤对自己全然没有印象。

坂田信义握了握自己腰间的钱袋，点头应允。

“好。”

于是他们被三藤仁贵带领着前往在整个东京都非常有名的那个料亭，‘松雪亭’。

日本的料亭类似于中国的私房菜，只是有些要更加讲究，他们只提供包厢、采取会员制营业，多半是在哪些方面有好几手的超高级饭店。

坂田信义与三藤仁贵一料人等到了松雪亭，服务人员只是看见了三藤仁贵的脸就立即开始安排包厢。

他们在宽敞的包厢中沿着桌子一字坐开，随即就有人提上一个个小小的烧烤网，在料理台后用某种相当高级的木炭炙烤起了切片的松茸。

坂田信义甚至看见了有着花板（厨师长）标记的厨师也在侍奉他们的人中间，负责在松茸上桌前为几位上些小菜，诸如一粒粒用鲷鱼或金枪鱼裹好的超小的寿司。

对于习武的人而言，哪怕是日本人，这样大小的寿司也只够开胃而已。

好在没过几分钟，碳烤松茸就端了上来，一同端上来的还有在后厨煮好的松茸土瓶蒸，那是一个陶土样的小茶壶，与茶壶一同送上来的还有一个个小巧的杯子，半天从前出身的地方偏僻，没见过这些，也就随着身边人的样子，将茶壶里的汤倒进杯子，细细品尝。

包厢里，一时飘荡着的尽是松茸高雅的香气。

而后端上的是河豚刺身，被切到近乎透明的鱼肉与各自一小杯的河豚白子（河豚精囊）令坂田眼界大开，沾上了酱料之后的风味令其不禁陶醉，他尽力压抑着自己的表情不要太过飘飘然，使得身边的新朋友看轻自己。

几人一边吃饭一边轻声聊天，坂田也偶尔插一次嘴表示自己也在团体中，直到他们的聊天重点忽然转到了坂田信义的身上。

“喂，坂田，白天的时候就属你最能撑吧？好像有一次路明非君甚至没能一击击落你的剑。”

其中一人对着坂田信义说道。

“对啊，你的剑术修为好强，应该在我们中间是最强的了吧？我记得，你好像还与路君在上海就交过手。”

三藤仁贵举起一杯清酒，也把目光移向坂田信义，眼中满是好奇。

“哪里是这样，只是路君他留手了而已。”

坂田信义犹豫了一下，还是叹着气说道。

“这种人，这种剑术，能在我们这个时代出现，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是说，他简直就像是在战国那个武士之间只依靠刀剑说话的时代里走出的人。

其实上次我与他会面时，他的剑术也没有眼下这样强，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把这么多的剑术融会贯通，修炼到远超我等的境界，这个人是足以引领一个时代的武士啊。”

“上一次？详细说说。”

三藤仁贵看上去真是很有兴趣，不惜自降身份主动与坂田信义碰杯，他的杯子里是多年的清酒，饮时甘冽芬芳，入口柔顺。

“上一次我与他对打时，他对我们这些人的剑术根本没有现在这样熟练，据有些人说，他对于中国功夫的兴趣远超于日本。

那时他都是要用拳头打架的，而且，每每都是一下就能让人无法再起，哪有今天这样的温柔。”

坂田晃动着自己杯子里的酒浆，看着它溶琉璃般地折射着灯光，只觉得这漫散的光如同自己的前途一般，愈发壮大，能够轻松看清。

“...有意思的过去，这种短时间内的我要记录下来。”

三藤掏出了一个本子，在其中写写画画。

作为三藤集团的独子，什么样的信息能够抓住读者注意力的，三藤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他有了明日报纸应该刊登些什么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