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李钊
在佛山沦陷以前，李钊曾是警司，日日巡查乡里。
佛山是武术之乡，这里开办的武馆可以组成一条街，日常难免有些争斗。若只是争斗也就罢了，这儿还常常有只是莽勇的武人在大街上或者别人的店里就开打，结果坏了别人的家伙什又不赔偿。
在街上讨生活的本就艰苦，开店赚钱的更是需要口碑。若是任由人家打去，时间长了谁还敢来消费呢？
这就需要李钊这样的警司出场：他的腰里别着枪。
拳头再大也不能比枪还大，无论那些武人多么嚣张，只要他拔出枪就得忍气吞声，天大地大，天地之中的就是人间火炮。
他巡查乡里那么多年也就只有一个人不怕他的枪，那个人是叶问。
在碰见叶问以前，李钊以为武人不过是扯了各种旗子争狠斗勇的青皮，对这些武人从未有什么好脾气；在遇见叶问以后，李钊才知道这世上竟果真有武德存在，从此心下存了敬畏，从此拜服，渐渐友交武师，知道真正的武师与泼皮的不同。
在佛山沦陷后，街道上都是持着带刺刀的大枪的日本人。李钊失了业，家里大哥又断了腿，老母和几个孩子嗷嗷待哺，一大家子人要吃饭。
他们本就不是大户人家，坐吃山空也吃不了多久。
怎么办呢？
李钊苦心学了一段时间的日语，忍屈受辱地去给侵华日军当翻译。
日军给的工资不低，除了吃饱饭外，甚至还够不时给家里带些零食点心；另一方面，因为佛山没有多少翻译的缘故，李钊很得赏识，就是三浦将军要传话也要找他做翻译，寻常见到的日军对他也较为友善，李钊原本因为加入日军而忐忑的心也就渐渐安定一些。
近些日子，占领佛山的三浦将军不知从哪里听到佛山是武术之乡的这个说法，就让李钊去找些武师来，要那些寻来的武师和军团里的贵族子弟比试，若是赢了，便能得到一包米。
李钊这些日子以来见到的日军都相对礼貌，警惕心也渐渐下来，一听说有米，当即想起曾经的那些武师朋友来，心中想先告诉他们，把好处先给自己的朋友。
那些武师朋友如今大多另寻生计，连饭都吃不饱，还有许多在煤场里讨生活。
这一日，他来到了矿场，高声招人前去。武师们大多不做回应，一是为日军往日残暴映像所震慑，二是担心日军出尔反尔，打赢了也拿不到米，反而额外生出事端。
最终，前往日军基地，与日军贵族子弟打架的武师只有四人。分别是李钊过去所认识的两位稍弱些的武师，武痴林，还有一个陌生但是非常积极的说是外地来的，叫做路明非的人。
......
路明非坐着日军的车前往日军基地，跟着带路的人一路走，进了一个好似斗兽笼的狭窄房间，一群人在栏杆里看着场上正在进行的打斗。
路明非认出了场上正在打斗的人，武痴林也认了出来，那是武痴林的师傅，一般人就混称做廖师傅的武师。
他虽然行动似乎因为长期处于饥饿状态而稍显迟滞，但依旧胜了和他对练的日本人，成功拿到了米，这颇涨了笼中准备进行打斗的武师们的志气。
廖师傅出了笼，听得满耳赞扬，却见到了自己的徒弟武痴林，只是说一句‘打倒他们’就昂首离开了。
这些武师们并不只为米而来，此时国家破败，他们心中也都憋着一股气。
路明非只是混在人群里，直到李钊走过来说话才回过神来。
他方才在笼中见到了好几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也来这里，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也要和日军打斗争米。
路明非心知这种年龄的孩子能到这儿来，多半是因为家中大人出了意外，实在找不到活无米吃饭才来冒险。
路明非这些天来也偶尔能在阴暗的角落里见到饿殍倒尸，可他每日五斗的大米，如何能救得了全城百姓？不过转头不看罢了。
如今看见生人就在眼前受苦，纵使并不相识，也还是心酸难过。
翻译官李钊从楼上下来，大声说道：
“喏，别说我不帮你们啊。我呢，安排了三浦将军，跟你们三个人打。无论输赢，都有米送。”
“没米无所谓，重要的是能打他们。”
武痴林大声说。
武痴林是外号，人如其名的武痴。
以前武痴林虽然拜师廖师傅，但经常到各家武馆参观讨学。从前那些武师们见他手脚勤快心意又诚，也就不吝啬偶尔教他个一招半式。
李钊认识武痴林，也了解武痴林的性格，嗤笑一声，好像要把这句话挥散一样挥了挥帽子。
这年头，白拿的米，白痴才不要。
“谁先去？”李钊说。
顿时一堆人应声，一堆手向牢笼的栏杆外伸出去，想要抓住这次机会，却被李钊隔开。
“够了！武痴林，你，你，你们三个先来。”
他指出的三个人都是他带来的人，都是过去他的朋友，而且李钊知道这几人功夫都不错。他的私心也想让他的朋友先拿米。
没想到这时候突然横生变故，他带来的第四个人，那个叫做路明非的小子把手送进怀里摸摸索索地，突然掏出一包米来，看上去分量比日本人给的还多出不少。
他先是递给了武痴林，说想要换取他的资格，被武痴林当即拒绝。他也不气馁，又向另外两位提出换取资格的请求，要求被立即答应了下来。
“有余粮还来这，这么想打日本人啊？”
李钊看着路明非拿米换取与三浦将军对打的机会，笑了一声，也没有阻止，就带着他们三人来到打斗场上。
三人来到打斗场上，路明非与另一位无名武师先行了抱拳礼，而武痴林却直接摆开架势来。
路明非见武痴林这副架势，心中叹了口气，也摆开架势。
在《叶问》原著中，武痴林就是打不过还不依不饶地要打，所以被打死在了打斗场上。
武痴林是个真正的武痴，想什么就是什么，自己的家国因为日本人而破碎，他的心中也比旁人更恨一些，打日本人时一旦打上头就不管不顾。
路明非今日跟着武痴林，除了为了轮回任务，也有保护武痴林的目的在。
几人相继拉开架势，就稳步冲了上去。
而后，不出意料地，他们一个个都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