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嬉玩方为正业
“李大伴说话遮遮掩掩，忒不爽气，去一边喝茶去。”
刚刚坐下喝了小皇帝让的茶便要被赶走，李荣无奈起身，临走的时候说道：
“小祖宗不是让汪直来了么？
他做这个顺手，外朝臣工不是说大明兵荒财匮么？等汪直来了，就让他照着韩文的说法，按两千一百万之数，从江南取来便好。
有些人啊，他们怕是要钱不要命喽……”
太祖规矩，这大明是朱家天下，对外兴许会有反抗，但对内，如李荣所说，两千一百万两岁入，派个太监去到南方，轻轻松松便能取来。
如今这大明虽说兵荒财匮，但杀自己人的刀，还是锋利的。
“李大伴，这种事不要去做，你都这岁数了，管好内廷已然不易，不必为朕操这种心思。”
听到李荣要支使汪直去江南杀鸡取卵，还想做个正德大帝的朱厚照只能出言阻止。
刘大夏之流，也过于看重士绅在大明架构中的地位了，大明士绅充其量只是生产资料的占有者，没了他们，百姓只会拍手叫好。
真如李荣所说，以如今大明皇权的威力，取个几千万两银子，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儿。
做这种事，一个站皇帝刘瑾放出去也就够了，由皇家下令去南方自取，吃相过于难看，不如让他们自己奉上、来的舒心。
“哦……小祖宗有更好的法子？”
正德小皇帝不止是李荣抱大的这么简单，詹事府外的许多课业，也是李荣手把手教会小皇帝的。
李荣不同于萧敬、刘瑾，他们还有家人，早前入宫的时候，李荣便是孤苦伶仃一个，对于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小皇帝，他投入的感情也是不一样的。
而正德小皇帝这边的回报也很可观，当皇太子时，李荣可以跟他同桌而食、同席而坐、同床而卧。
即便做了皇帝，李荣也能在正德小皇帝身边落座、喝茶。
“对付那些外臣，一个刘瑾也就够了，大伴参与其中，朕还怕他们接不住招数呢！
大伴渐渐老了，好生在宫中荣养，多陪朕一些时日才是正理……”
听到小皇帝如此说话，李荣也笑出了一口白牙，七十许的年纪，除了眉发黄白之外，这位李大珰的身体状态，可不次于刘瑾。
“好！小祖宗有章程便好，就先放刘瑾那个奴婢出去折腾吧，他们八个可是老奴精心为小祖宗挑选的玩伴，玩弄朝臣他们趁手……”
有了朱厚照的宫中荣养之言，钟粹宫中的奴婢们便更加得力了，李荣也如小皇帝所说，正经搬入了钟粹宫中居住。
虽说李荣在宫外也有豪宅，但对一个刑余的孤寡老人而言，宫外豪宅反不如钟粹宫中有人情味。
文华殿议政之后，大明的正德皇帝不仅故态复萌，而且愈加的放肆起来，宫中骑马佩刀，宫外马队驰骋于宫禁跟西苑之间，一时间又惹得京中官场沸沸扬扬。
皇帝不务正业，自当有人劝诫，顾命大臣、内阁首辅刘健，本想让皇太后张氏管教一下小皇帝。
奈何因之前规劝小皇帝，皇太后张氏的两个兄弟也被连带上了，刘健不开口，或许张氏出于母后本分，还会说上几句。
刘健开口，结果反而适得其反，在坤宁宫吃了皇太后张氏近两个时辰的碎碎念，差点没把刘健双腿站折，得到的结果就是皇太后对小皇帝的不管不问。
宫中另外一位可以劝说小皇帝的太皇太后周氏，又因年岁太大，刘健也不敢去叨扰，万一出了意外，还不如任由小皇帝放肆呢。
宫内的路走不通，詹事府詹事梁储，因为刘大夏打脸的缘故，也不愿为内阁出头，最终能去劝说小皇帝的，也就只有英国公张懋了。
张懋按照内阁给的位置找到西苑的时候，朱厚照正在太液池旁，趁着冬日枯水期督造码头栈桥呢。
“陛下，这是停战船的码头栈桥吧？”
君臣见礼之后，张懋也不是个勋戚家的二世祖，一看栈桥的高度、长度，以及所用木料的大小，便推测面前十余处栈桥，俱是为停靠战船所修。
“瞎说！老国公哪只眼睛看出这是战船码头？修造这类长大栈桥，不过是为了以后游人观景方便而已。
老国公家中也豢养有飞禽走兽吧？还有京中其他勋戚家族，凡有豢养飞禽走兽的，都要为朕的西苑动物园出把力气。
文臣们说了，不要今日饲鹰、明日饲犬，玩物丧志！”
本是来劝小皇帝的，反被小皇帝劝了，张懋也是哭笑不得。
豢养飞禽走兽，也是蒙元留下的娱乐项目，饲鹰、饲犬只是小玩，家中豢养豺狼虎豹、大象野鹿才是京中正经的豪富之家。
张懋的英国公府，就有老虎一只辽东野鹿数十，毕竟年岁大了，听着呦呦鹿鸣，也能助兴不是？
“陛下，龙江船厂所做之战舰，很难进入太液池，若在京师建造船厂，当心阁臣们聒噪……”
张懋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也不是白做的，西苑太液池旁的栈桥，分明是为舰队靠岸所备，如那日在文华殿所说，他是老了但不是瞎了。
“老国公，朕想在太液池里，弄上十几艘宝船作为游湖之花船，你看如何？”
宝船一出，张懋也就明白小皇帝的意思何在了，被外朝文臣所诟病的海贸，所提倡的海禁，别人不知道内里，张懋就不可能不知道内里。
因为如今大明最大的海商，可不是东南一带的士绅豪族，而是五军都督府所辖大明水师。
“陛下，臣老了，但臣有一子张铭，可供陛下驱策。”
听到宝船二字，张懋想的就很多了，自打成化年间跟文臣决裂后，英国公府的日子过的可并不好。
虽说掌着五军都督府的大权，但掌权的反而不如不掌权的过的滋润，自成化朝起，张懋也不知在刀尖上跳过几次舞了。
“老国公是在跟朕做买卖？
朕这年纪嬉玩才是正业，老国公真想让张铭卸了辽东副总兵的职司，跟着朕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