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市井
“听说了吗,昨天老宋头,把保安堂门槛都踩裂了,赔了不少钱呢....”
“哪个老宋头啊?”
“还能有几个老宋头,城东铁牛坊,宋氏武馆那位呀!”
“这算什么,保安堂直接以修葺门槛为由关了半天门,你是没瞧见,乌泱泱一大群人跑去宋氏武馆门口骂街,给老头儿脸都骂绿了....”
“真离谱啊....”
路边的茶楼,人影错落,街角传来两三声吆喝,不少人聚集在茶摊脚肆门口,一边纳凉歇脚,一边窃窃私语,不时的发出惊叹声。
在这个时代,信息流通的枢纽,基本上就是各处的食肆酒楼、说书茶摊、勾栏楚馆等人流密集之地。
而街边茶摊,则是其中消息传播最快的。
路过的行人,每当瞧见这般火热的场景,免不了要驻足听上一会,不知道保安堂的,还会被众人热情的安利一番。
很快这股热潮就刮遍了城东的大街小巷。
某座酒楼里,一位穿着华衫的中年人,拎着酒壶回到座位上,满脸愁容的冲着同伴发牢骚:
“限量限量,劳什子天天限量,今天又白跑一趟。”
同伴抬头看了眼窗外,太阳高悬,时辰尚早,但他知道,这时候确实已经算很晚了。
很多人天还未亮就去保安堂门口排队,就这,也有空手而归的。
“这会若想买,得找牙人才行。”同伴嘬了口酒,吃着花生米说道。
牙人是牙行之人的简称,放在许仙那个时代,也叫作黄牛。
华衫中年人沉默了下,忽然无能狂怒的把筷子往桌上一掷,忿忿道:
“谁嫌钱多烧的慌,去找牙人买?保安堂一包八十文,到他们手里转手就敢卖二钱银子!呸!”
同伴看了他一眼,笑道:“早买不如晚买,再过两天,就不是这个价了。”
华衫男人愕然,“你是说,他们还敢涨价?”
“呵呵,你今天又去晚了,没瞧见,现在就连牙人都抢不到了,自然会涨价。”
华衫男人叹了口气,揣着钱,却排不上队,这种感觉让他无比憋屈,旋即抬头看了同伴一眼,喟叹道:
“还是兄长你有远见,说不买就不买,在下若有兄长这般怡然自若的高洁品质,又岂会徒增烦恼。”
同伴想了想,道:“倒也不是,我第一天就买了....”
“?”华衫男人僵住。
同伴补充道:“买了二十多包,十包自用,剩下十包往出卖,嗬!出二钱银子都有人要....”
“???”
旁边另外一桌。
也同样围着几人,七嘴八舌的谈笑着。
“那膏药简直绝了!”
“我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带劲的宝药!”
“是啊,一天一夜都铁杵擎天,若是能让我天天用到这样的宝药,一辈子呆在怡红楼我也愿意啊!”
“就是就是,让我娶花想容花魁我也乐意啊!”
“滚滚滚,花想容花魁也是你能想的,癞蛤蟆吃天鹅肉,呸....”
气氛火热,几人喝的面红耳赤,说话声音也大了许多,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说着荤话,笑容淫荡猥琐。
他虽然长得威武雄壮,但尺有所长,他也有短处。
每逢深夜潜入勾栏楚馆快活,脱了衣服,姑娘们都会捂着嘴惊讶的尖叫,说些让人伤心的话。
什么草比树高....
什么六尺八的大树上怎么还挂根小米辣....
什么牙签...什么缸...之类叫人半懂不懂的话,引得门口丫鬟、龟公都哄笑起来,臊的他老脸通红。
但昨天!
他!
不一样了!
往常他武艺平平,战场厮杀只能走一个来回,但昨日,他连杀两阵,往日嘲笑他的敌人,被他杀的惶惶如丧家之犬,夹着小尾巴逃窜。
从天黑杀到天明,再从天明战到天黑。
血战一天一夜,他才堪堪人困马乏,鸣金收兵!
从怡红楼出来,他依旧腰强腿快,行走如风,只是腹中感到饥饿,这才邀几位江湖好友,来这酒楼畅饮一番,顺带吹嘘一下自己的战绩。
旁边的汉子忽然喊停打断,“你说许大夫的乾元膏,还能滋肾壮阳?是真的?”
“当然,咱们哥几个认识十年了,我能骗你们吗。”
这汉子略微犹豫,措辞道:“好兄弟,我有个朋友....”
“他身体不好,有些虚弱,我想给他买一包。”
“同去同去!兄愿与弟同往!”旁边又一人叫道。
“你也有个朋友?”
“那倒不是,只是我最近睡眠不好,没有精神。”
众人哄笑起来,相邻的几桌客人也都笑了起来,渐渐的,笑声蔓延到拐角包厢各处。
酒楼内外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城东的医馆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
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嵌套着药匣,可以随时取药。
看病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几十文铜钱,就能买一剂药。
——这是保安堂开张之后的事,以前每剂要卖到上百文。
能开得起医馆的郎中很少。
大多都是落魄的丁秩医官....即将被罢黜免职的那种。
根据《太医司志》规定,医官应抚民以生,需德术兼备,不是只要考上就万事大吉了,后续仍需砥砺前行。
与文官的京察、大计类似,医官也有自己的述职流程。
每隔三年述职一次,丁秩医官需要去太医司接受组织调查,扬清激浊,拾遗补缺。
评优者,下届丙评会有额外加分,评中者,照旧供职,评劣者,革黜为民,留司察看。
丁秩医官在医官群体中最是鱼龙混杂。
杰出的大多看不上医馆,都去经营药铺,滥竽充数的才会和郎中们抢生意,凭借医官身份,往往变成降维打击。
但近日,城东的医馆却都生意惨淡。
往常排队购药的民众,全都从他们面前路过,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大夫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只能眼睁睁看着店里人数越来越少,直至门可罗雀。
甚至有些武师更为可恨,直接站在街边呼朋引伴的大声嚷嚷:保安堂还有半个时辰开门,大伙快去排队啊!
坐堂的大夫怒不可遏,无能狂怒的拍打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