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走镖回家。
夫君已经带着外室鹊巢鸠占。
婆母说妾室生了儿子,是家里大功臣,理应迎为平妻。
夫君说她过得凄苦,已承诺照顾她一生一世。
小妾说她宅斗多年,我这种无脑江湖人斗不过她。
他们还要把我十二岁的女儿嫁给小妾的瘸腿亲戚,再送一碗砒霜药死我,好侵占我家产。
笑死。
太妃娘娘是我手帕交。
太傅是我亲叔。
我是江湖老姐姐。
看谁先玩死谁。
1
我骑着骏马,一路风尘仆仆回到家。
这趟镖走了将近一年。
我理了理略为寒酸破烂的衣服,没办法,归家心切,没来得及整理仪容。
厚重木门从里打开,一道清凌凌的声音从里响起:“谁呀……”
我勾起的唇立刻垮了下来。
只见一个华丽梳着已婚发饰的妇人,牵着个三四岁小孩,款款而来。
那孩子的模样,跟我那便宜夫君,一模一样。
她肚子里,还窜着一个。
“是嫂嫂……不,是姐姐回来了。”
我拧起眉,扫过她养得珠圆玉润的五官,狐疑道:
“表妹?”
此时,长街上传来一阵车辙辘辘,一辆马车停在府前,一个男人从马车上走下。
正是我那下朝回来的夫君,穆云。
他见到我,先是眼神游离的转了转,然后端起义正言辞的脸,他说:
“既然你回来,那今天就话说开了。”
他走到林月身边,对她温柔一笑,然后慈父一般抱起那小孩。
一家三口齐了。
“我跟月儿两情相悦,青梅竹马。”
“她前半生过得凄苦,我已答应照顾她一辈子。”
我几乎要笑出来了。
“怎么?她爹好歹也是小官,是少喝一碗燕窝,还是少买一只金钗的凄苦?”
“她兄弟姐妹不少,用得着你照顾?”
“你比她还大十岁,说起来,你算是看着她长大呢,哪门子的青梅竹马?”
“你今年贵庚,你羞不羞?”
穆云老脸一红,拂袖低骂我粗俗不堪,口出恶言,没有容人雅量,果然是妒妇。
被我奚落了一顿,林月眼都红了,她站出来道:
“姐姐,我不是有心要跟你抢夫君的。”
她以前就很会掉泪装可怜,现在这功夫越发见长了,我还没开始怼她,她已经委屈得像我要逼她上吊,先哭为敬。
我噗嗤一笑:“是,你不是来抢夫君的。”
“你是来跟我分享夫君的。”
林月的眼泪像不要钱似的掉,直把穆云看得心疼无比,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搭着他肩安慰:
“月儿,别难过,她就这样,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你现在是身子要紧啊。”
“可别哭坏我的宝贝儿子。”
我看着他们你侬我侬,几乎要看吐了,我怀着女儿的时候,何曾得到过他这样的关心?原来表妹才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林月伏在她儿子和夫君之间,梨花带泪,楚楚可怜。
“姐姐,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要跟你抢夫君。”
“姐姐给我一个容身之地,让我能陪伴夫君左右,我就心满意足了。”
穆云感叹:“月儿,你就是太善良了。”
“我不奢求任何名分,也不求姐姐能原谅我,但是婆母……”
此时,一声尖细老迈的声音打断我话。
“是我要穆云抬林月为平妻的!”
“你要有什么意见,有什么脾气,你就冲我这个老太婆来!”
我叉腰转身。
之间我婆母跟几个老妇人一道从外归来,婆母身量瘦削,鼻尖唇薄,眼神犀利,说出的话跟她的脸一样刻薄。
“林月给我穆家传宗接待,肚子里八成也是个男丁,怎么坐不得穆家正妻之位?”
她正气凛然:“她可是我家大功臣!”
“你才生了个女儿就不能生了,还整天混在男人堆里,不知检点,我没让穆云休你已经是你造化了!”
说罢,她身边的几个妇人连连点头,将我从头到脚打量,然后交头接耳,指点江山。
这些人,都是平时跟婆母打马吊,无所事事扯家常的贵妇,精通八卦之术。
我不在的时候,看来婆母没少跟她们数落我舞刀弄枪,抛头露面,比不得表妹,温柔小意的照顾家里男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相比之下,我简直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有妇人小声跟我婆母说:
“不知检点,怎么不干脆将她休了?”
“看她刚才那架势,平日里指定没少给你气受。”
“这儿媳啊,不打压不行的,要跳到婆母头上来,以后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林月走上前,一副好心,小声劝道:
“各位老夫人莫要见怪,姐姐虽然多跟男人来往,但是清清白白。”
“绝对没有苟且。”
“她那是性格直爽。”
她似在替我辩驳,实为补刀,我脸一冷,亮出大刀,给她杀了个眼刀。
“我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
婆母尖叫:“好啊你!竟敢拔刀了!”
“我要穆云休了你!”
2
这群不经吓的,我刀还没出鞘,他们就先炸了。
婆母叫着喊着,说我这个天杀的,没心没肺的,棺材没板盖的, 竟然要拔刀砍她。
一群老太婆围着劝她看开点,休了我一了百了。
穆云则孝顺的说,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对不起她,娶了这个媳妇没调教好。
屁事不懂的小屁孩傻愣愣的在一边玩,林月催着他去讨好奶奶,让奶奶别生气了,奶奶给你钱买糖葫芦。
我抱胸靠在一边,足足欣赏了好一会才进屋。
归家第一天我便憋了一肚子气。
以前他们还会做做样子,给我接风洗尘,现在干脆免了,连顿晚餐都没有叫我一起吃,而是让丫鬟给我送饭。
而且还是冷的。
他们不待见我,穆云更加没有踏足我的院落。
我乐得清净。
梳洗后要入睡时,林月却不请自来了。
人前,她温柔体贴,娴静淑雅,说自己人淡如菊,跟我不争不抢。四下无人之时,她看着我,脸上尽是鄙睨和嫌弃。
她得意的说:“李铁花,今天你知道了吧?夫君心里没有你。”
她哈哈一笑,眼泪都快出来了,嘲讽道:
“你今天好威风啊!”
“你以为会耍大刀很厉害吗?”
“你吓唬得了谁?夫君还不是一样要休你?”
林月像那些矫揉造作的高门贵妇一样,掐着一边腰挺着肚子,轻摆莲裙,围着我慢慢跺起步来。
一边走一边低头看我,帕子掩唇浅笑。
她说她娘是地主家贵妾,父亲家里三妻四妾,她在一群庶子庶女中一路斗上来,她是经验丰富的后宅女子,我这种行走江湖的莽妇是斗不过她的。
说罢,她看着我啧啧出声,又道:
“夫君是朝廷命官,哪个官家夫人不是贤良淑德,体态万千的?你看看你,人老珠黄,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江湖人。”
“被夫君如此厌弃,我是你啊,就自请下堂了。”
我瞪大眼,竟然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
我一向好学 ,马上学以致用:
“那你呢?无媒苟合,这叫奸夫淫妇。”
“我是你啊,自己找个猪笼直接沉塘了。”
她没料我不受用,当下黑了脸,咬牙切齿:“你!”倏地,她眼珠子一转,画风陡变,叫道:“姐姐!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此时,门外一只大脚正踏入此间,就在穆云出现的一刻,林月来了一个平地摔,看准了摔在我脚下,看起来就像是我故意绊她的。
“月儿!”
穆云吓惊慌失措,一把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下一瞬,神色骤变,对我一顿数落:
“家门不幸,你还真是个毒妇!”
“月儿有什么错,你竟然要下此狠手?若有什么闪失,就是一尸两命了!”
“实在心狠手辣!”
林月依偎在他怀里,怯怯道:“夫君,你别怪姐姐,是我一时没站稳。”
“你别再为她说话了。”
穆云对我横眉竖眼,对林月温柔呵护:“你有伤哪里吗?肚子会疼吗?”
林月揉着脚,要哭不哭的。
“孩子没事,但我好像崴到脚了。”
穆云心疼得不得了,我闪到她前面:“我来看看。”
行走江湖不免磕磕碰碰,于这方面,我手艺比大夫还好。
我立马卷起袖子,说干就干,但是林月缺瞬间把缩起脚,一脸不悦,她当然不敢给我看,因为她是装的。
我说我会接骨,以前夫君的的腿骨都是我接的,她咬牙切齿说不用,不敢劳烦我。
我学她茶里茶气:
“不是吧,难道表妹是装的吗?”
“脚动得挺灵活啊,快叫大夫,不然就要好了。”
林月杏目圆睁,抿唇咬牙,看穆云看不见的时候,狠狠瞪向我。
我挑眉一笑。
她要敢让我接骨,我就能保证她三个月下不了床蹦跶。
后宅王者,我以后她有多高明。
就这?
穆云一刻都不想待我这里,随即将她横抱起来,走时,林月的视线越过他肩膀看过来,向我投来一眼。
她掀开唇,看口型,好像是在说:“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