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斜月三星洞，拜师菩提祖（5k）
“你可知道，这西牛贺洲，哪里生长着一种黑白相间的毒蛇？”
站在悬崖边的枯树桩之上，李长庚沉沉出声，只是由于其化身成了一只土拨鼠的缘故，所以看上去很是怪异。
尤其是他面前还是一条近五米长的石鳞豹纹蛇。
随着李长庚的话音落下，石鳞豹纹蛇的脑海中瞬间就出现了一条黑白相间、凶狠异常的异蛇模样。
“回...回仙人的话，小人确实见过这种蛇。”
由于李长庚所展现出来的仙人手段，所以石鳞豹纹蛇即使面对的是一只没说的土拨鼠却也表现得很是识相。
“这种蛇唤做白花蛇，不仅毒性霸道而且还异常凶猛，小人记得在黑风山南边一带好像有这种蛇。”
“黑风山？”李长庚若有所思。
说到黑风山，他所能想到的也就是那头偷袈裟的黑熊精，至于白花蛇......等等，黑风山怪窃袈裟那一难，好像孙悟空就随手打死了个白花蛇精来着？
黑熊精偷了锦襕袈裟回到黑风洞后，便开始筹备佛衣会，邀请诸多妖怪好友前来共同鉴赏袈裟，其中就有一个白衣秀士，乃是白花蛇成精。
这白花蛇精属实是个倒霉蛋，捧着两粒自己炼制的丹药到了黑风山黑风洞，啥事也没干就遇到了前来寻找袈裟的孙悟空，直接给一棒子敲得脑里浆流出，腔中血迸撺，当场就去了地府。
“莫不是因为白衣秀士死在黑风山以后，其蛇子蛇孙群蛇无首，跑去了哈咇国境内祸害当地百姓？”李长庚猜测道。
那黑风山地处哈咇国和乌斯藏国之间，那些白花蛇若是真想要前往哈咇国境内，倒也不是不可能。
而李长庚在得到了肆虐哈咇国黑白异蛇的情报之后，也是挥了挥爪子让蛇精滚蛋——
正所谓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
李长庚自己就是蠃虫这一类别中的人类修炼成仙，对于身处鳞虫这一类属的石鳞豹纹蛇，倒也没有感觉到有何优越，只要其未曾害过人，便可以放它一马。
蛇精如蒙大赦，扭头就钻进了草窠里，它这一夜，不是被猴子教育，就是遇到成了仙能随便拿捏自己的土拨鼠，当真是感觉到了世间险恶，下定了决心，若不修炼到化形……不，应该是不成仙，则绝不出山！
而另一边，采到了五毒生骨莲的石猴也是悄悄的回到了山脚下的樵夫家，蹑手蹑脚的打开了房门，将莲花放在了桌上后便离开了。
人生相逢皆过客，长长的路，慢慢的走。
……
晨曦初露，东方欲晓。
石猴趁着渐亮的天光一路东去，穿过了一片树林，又爬上了一个山坡，一直走出去了七八里地之远。
而李长庚则是迈着小短腿不远不近的缀在石猴身后，并且从面上的表情上看，似乎他还要比石猴更期待这斜月三星洞。
不过这也怪不得李长庚心急，属实是因为李长庚实在是好奇，这位能教出孙悟空，但又不被三界四洲众仙所知的菩提祖师是何许人也。
大约又走了一刻钟，樵夫所言的神仙住处终于是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烟霞散彩，日月摇光。
千株老柏，万节修篁。
门外奇花布锦，桥边瑶草喷香。
石崖突兀青苔润，悬壁高张翠藓长。
玄猿白鹿随隐见，金狮玉象任行藏。
......
洞天福地四个字，真是被其诠释得淋漓尽致，很难想象在西牛贺洲的这么一座深山中，居然还有如此仙家道场。
石猴缓步上前，见洞门紧闭便侧过脑袋将耳朵附在石门上听，听了半天却是半点动静也没有。
“是俺来得太早，仙人们都没醒吗？”石猴挠了挠头，他本以为神仙都是不用睡觉的，“现在敲门扰人清梦好像不大好，俺还是先四处逛逛吧。”
随后石猴便四下打量起了斜月三星洞。
斜月三星洞最为显著的地标是一块立于崖头的巨型石碑，约有三丈余高，八尺余阔，足足有三层楼这么高，颇为宏伟。
其上更是有着一行大字，乃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这一句话很是讲究，前一句“灵台方寸山”之所谓“灵台”，在人身上指的是一个穴位，位于腰椎第六椎节下间，距离心脏的位置很近，而“方寸”也同样代指“心”，心处于人体之中，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是人的精神和意识的居所。
而后一句“斜月三星洞”，“斜月三星”则是一个字谜，“斜月”为“丿”，“三星”为三点，合起来便是“心”字。
从字面来看，这前后两句话都指向了心这个核心概念。
这是谁的心，又是什么心，李长庚想不明白。
李长庚想不明白，但是石猴明显就没想这么多，只觉得这是一处极好的清幽之地，他看过了石碑后也无其他想法，不多时就在洞外的花草间嬉戏玩耍了起来，一会儿去逗逗那玄猿，一会儿又去追逐白鹿，仿佛就如还在花果山时那般自在。
“吱——”
然而就在这时，那扇厚重的斜月三星洞石门缓缓地开启，并从中走出一位仙姿玉貌、神清骨秀的道童。
道童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了和玄猿、白鹿闹作一团的石猴，随后走到石猴面前道：“你这猴子，莫要在洞府面前吵闹，祖师让我来带你进去。”
“进去？”猴子一愣，“吵闹的不止有俺，你怎知叫的不是白鹿？”
“因为和你玩闹的白鹿是我养的，玄猿也是我养的，”仙童无奈的答道，“而且祖师说了，让我去领‘尖嘴咨牙的毛脸雷公’进来，我这里有镜子，你要不要自己照照？”
石猴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摇了摇头：“不用了，叫的是俺，俺跟你进去！”
说完，还亲昵地拍了拍玄猿的肩膀，搂了搂白鹿的脖子：“俺先进去，等会儿再来找你们玩。”说完，便朝着山门大步流星地走去。
可是石猴进了山门之后，却发现道童并没有跟进来，还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于是不禁放慢脚步，疑惑地回头问道：“你怎么还不进来，祖师还叫了其他人吗？”
道童点了点头：“是的。”
随后手中变出了一支拂尘，朝着远处轻轻一挥。
“嗖——”
一道柔和的白光从拂尘尖尖上飘出，不多时就将远处躲在草丛中的李长庚给拉了出来。
李长庚此时还是土拨鼠的模样，四只小短腿在空中乱蹬，眼里满是惊恐。
“祖师还交代了，除了猴子以外，顺手把山门外的那只大肥鼠也一块儿带回去。”
说完，道童便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李长庚颈后肉。
石猴见状更是好奇，蹦到了道童身旁朝着李长庚所化身的土拨鼠上下打量。
“你们认识？”道童问。
“不认识！”一鼠一猴异口同声答道。
石猴瞪大了眼睛，似乎在惊讶这土拨鼠居然会说话，随后又补充道：“但我认识一只松鼠，也是很肥，只可惜它死了。”
道童看了一眼石猴，说：“生死轮回，皆为定数，想放放不开，想抓抓不牢，才是最为不智。”
石猴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跟在道童身后走进了斜月三星洞之内。
能进斜月三星洞拜见菩提祖师，李长庚一点也不感动，是物理层面上的不敢动，因为在道童挥出拂尘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了一股仙识锁定在了自己身上。
与这道仙识一起降临到李长庚身上的还有一股威压，一股让他没了任何想要逃跑想法的威压，这等程度的威压，李长庚还只在前几次蟠桃会西天灵山代表团抵达天庭时，从五方五老之一的燃灯古佛身上感受过。
——很显然，菩提老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所以现在乖乖听话才是李长庚最好的选择。
......
斜月三星洞不愧是仙家府邸，进了石门后果真别有洞天。
小小的一个石洞里居然一层层深阁琼楼林立，一进进珠宫贝阙嵯峨。
这一路上，他们一路都能看到身着不同形制衣裳的弟子，有的在楼阁间静坐读书，周围灵蕴氤氲；有的两两相对，手持刀枪兵器相互喂招搏斗；还有的在给提着水瓢扛着锄头，蹲在泥地里摆弄着各种各样奇花异草......
李长庚只是粗略地数了数，便数出来了百来号弟子，这些弟子既有吃斋念佛的和尚，也有供奉三清的道士，既满身泥土的老农，也有一身浩然正气的儒生......
李长庚从未听闻过有哪家道统门下弟子会如此驳杂，据他前世的记忆，菩提祖师乃是精通儒释道三教的高人大佬，如此一看确实如此。
顺着长长的阶梯登上瑶台，三人终于是来到了菩提祖师面前。
只见菩提祖师端坐在一个巨大的蒲团之上，蒲团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全是由无数灵蕴所化的祥瑞之气凝聚而成。
石猴来到菩提祖师面前，既不倒身下拜，也不开口说话，只是躬身作了个揖，便盯着菩提祖师好奇地看了起来，李长庚此时已经被道童放到了地上，看着石猴竟然如此无礼，心下无比焦急，想要提醒，却又担心自己的行为冲撞了菩提祖师。
“你这猢狲，看我作甚？”菩提祖师终于开口，声音如洪钟大吕在众人心中敲响。
石猴挠了挠头，嘻嘻一笑：“祖师，俺看你当然是因为你好看，仙风道骨，与俺之前见过的那些个‘神仙’都不一样。”
“哦？你还见过其他的神仙？”菩提祖师笑问道，“其他的神仙是个什么模样？”
石猴听到菩提祖师的问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开始讲述：
“祖师，俺在南赡部洲可是见过不少神仙呢！先说那山神，他身形巨大，足有数十丈高，站在那儿就像一座巍峨的山峰，抖动一下身上长袍山间便云海奔腾，只是山神好像不耳朵有些不好使，俺和他说话他总是不太爱搭理俺......”
菩提祖师满脸笑意：“还有呢？”
“还有......还有土地！俺去过好多地方，发现每个地方的土地长得都不一样，有本体是活了千年的人参精的，也有生前是宰相死后受朝廷敕封任命的，前者相较于后者要好相处些。”
石猴越说越兴奋，干脆就直接坐在了菩提祖师的蒲团之下。
“除此之外百姓还拜猫神，拜黄仙，他们虽然不像山神、土地那般有漂亮的庙宇供奉，但只要百姓们奉上几柱清香，几枚鸡蛋，猫神便会在晚上去到上香的人家除去偷粮食和祸害衣服被褥的老鼠，黄仙也会带回癔病者丢失荒野的魂魄......”
石猴的话还没说完，台下一位身着道袍的弟子便忍不住站了出来，打断石猴的话：“你这泼猴，莫要在此胡言乱语！那山神、土地不过是未入天庭正职的地仙，法力低微，勉强在世间维持一方小天地罢了，如何称得上神仙？至于你所说的猫神、黄仙则更是可笑，装神弄鬼、骗百姓香火的妖怪，怎可与神仙相提并论？”
石猴一听，立马跳了起来，反问道：“那山神、土地管理一地百姓，保佑一方平安，如何算不得神仙？他们虽未入天庭正职，可为百姓做的事情也不少，就说土地公，只要是他辖地内，无论哪里的风吹草动他都知道，哪家丢了牛，哪家少了鸡，百姓找他，他都会帮忙找寻，这难道不是神仙该做的事？”
“再说那猫神、黄仙，虽然你们觉得他们是妖怪，可百姓却认为他们是神仙！百姓们自愿给他们香火供奉，他们也真心实意的为百姓们办事。
俺不知道你说的天庭是个什么地方，难道是不是神仙就只能由天庭说了算吗？”
李长庚听得满头大汗，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都是谁私下里给石猴开小灶？
这还没学着本事思想就这么激进了，要真是在这斜月三星洞把本事全都学会，那不得带着天底下的妖怪来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想象着七十二洞妖王相互之间一口一个“同志”相互称呼的场景，李长庚不禁打了个冷颤。
而那道袍弟子被石猴说得一时语塞，但很快又找到了新方向继续争辩道：“你这猴子不懂规矩，这天地间的体系早已在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就以定下，岂是能随意改变的？
山神、土地不过是些小角色，真正的神仙应当像是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那样的尊神！
你所说的猫神、黄仙，他们的存在不符合仙法正统，行为没有受到天庭监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为恶世间！”
台下的弟子们窃窃私语，有的觉得石猴说得有道理，有的则是站在道袍弟子这一边。李长庚在一旁暗暗着急，几次偷偷抬头去看菩提老祖，却见菩提老祖对二人的争论饶有兴致，一点出言打断的意思都没有。
而与此同时，石猴挠了挠腮帮子，继续说道：“俺老不懂你说的那些个盘古开天辟地就定下的规矩，俺只知道，在俺游历的地方，那些百姓因为有山神、土地、猫神和黄仙的存在而过得安心......”
他越说越激动，竟然是直接一纵就跳到菩提祖师身边，提高了声音道：
“那三清四御、五老六司啥的是不是神仙俺不知道，但是俺看到的是，山神为了守护百姓，哪怕面对强大的妖怪也未曾退缩；土地公虽然法力低微，但总是尽自己所能去帮助百姓。而猫神和黄仙，他们也从未做过坏事，一直在默默守护着那些供奉他们的人家......
如此，怎么算不得神仙？”
石猴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尽了全是的力气吼出来的。
殿内鸦雀无声，可却不是因为菩提祖师门下弟子们无话反驳，而是因为石猴此刻已然是站在了菩提祖师背后的高台之上。
李长庚咽了口口水，心说这次是真的完了，都不用日后杨戬带着五大妖王杀死孙悟空，今天他就能见识到腊猴干的制作方法和技术总结。
然而，菩提祖师却并未生气，反而哈哈一笑，笑声在殿堂内回荡，石猴这才清醒了过来，连忙从高台上跳下跪倒在菩提祖师身前：
“俺......是俺莽撞，冲撞了祖师，还请祖师赎罪！”
菩提祖师哈哈一笑：“你这猢狲，刚才见你说话这模样，还以为你什么也不怕，这会儿知道认错了？”
石猴挠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也罢，你既然有如此看法，倒也配得上当我的弟子，你虽为石猴，未经教化，但难能可贵的是有一颗赤诚之心......”
菩提祖师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手中拂尘指向石猴的头顶，说道：
“你我既然有缘，那我就收你做我弟子。你是个食松果的猢狲，我便与你从身上取个姓氏，意思教你姓‘狲’，狲字去了兽旁，便姓‘孙’罢！”
石猴迷迷糊糊，似懂非懂，菩提祖师这一串话只明白了最后一句，那就是自己以后姓“孙”。
菩提祖师接着说道：“另外我门中有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十二个字，分派起名排到你乃第十辈，便给你起个法名叫做‘悟空’。”
菩提祖师笑盈盈地看着石猴：“从今往后，你就叫【孙悟空】，如何？”
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空须悟空。
石猴久久未反应过来，直到身后道童提醒才如梦初醒，刹那间，他的眼睛里闪烁出无比兴奋的光芒，然后高兴得一蹦三丈高，大喊道：“俺有名字了！”
“从今往后，俺就叫做孙悟空！”
他在殿堂里跑来跑去，一会儿跳到这边，一会儿蹦到那边，边跑边喊：“孙悟空，孙悟空——俺的名字是孙悟空！”
那模样就像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而在这时，菩提祖师也将目光投向了在一旁默默吃瓜的李长庚。
李长庚正替石猴高兴着，忽然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朝着自己看来，连忙五体投地土拨鼠下跪，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至于你嘛......”
菩提祖师捻着胡子若有所思，
“至于你的话，也拜到我之门下吧，老夫正好身边缺个书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