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九州皆大秦，何来外客一说？
三家分晋，犹在眼前。
没想到，我大秦宗室在外客势力的压制下，也衰弱到需要抱团取暖的地步。
或许。
真的应该听取宗室的谏言，驱逐一部分外客官员，重新平衡大秦朝堂的势力。
绝不能坐视外客官员势力继续壮大下去，免得再冒出个吕不韦一般敢于压制王权的相邦。
嬴政心神摇曳，对宗室众人的提议越来越认可。
正当他准备开口同意宗室的谏言时，身后忽然传来个清朗的声音：
“昔缪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来丕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穆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
扭头。
却看到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罗成缓步上前，平端双手躬身行礼：“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强。
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从，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
昭王得范雎，废穰侯，逐华阳，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
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
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
少年郎态度恭敬。
姿态谦卑。
但，嘴里蹦出来的文字，却犹如千斤重锤，狠狠击打在嬴政的心口，令他心神震颤。
是啊！
穆公求士，东来五子，助秦一举称霸西戎。
孝公求士，重用商鞅，建大秦二百年之伟业。
惠王求士，拜相张仪，合纵连横，强秦之基。
昭王求士，拜相范雎，镇压外戚蚕食诸侯，成就帝业之基。
吕不韦恋权不假。
却连扶三王，匡扶大秦于危难之间，治下大秦兵强马壮黍米陈仓，乃是功盖当世之良相。
少年郎说的很对。
没有外客官员，就没有现如今强盛的大秦，更没有威压山东六国的强横国力。
外客官员，无愧于秦！
而且。
少年郎文采斐然，出口成章，显然又是一位可助寡人成就大业之大才。
“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鼍之鼓。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说之，何也？必秦国之所生然后可，则是夜光之璧，不饰朝廷；犀象之器，不为玩好；郑、卫之女不充后宫，而骏良駃騠不实外厩，江南金锡不为用，西蜀丹青不为采。所以饰后宫，充下陈，娱心意，说耳目者，必出于秦然后可，则是宛珠之簪，傅玑之珥，阿缟之衣，锦绣之饰不进于前，而随俗雅化，佳冶窈窕，赵女不立于侧也。夫击瓮叩缶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者，真秦之声也；《郑》、《卫》、《桑间》，《昭》、《虞》、《武》、《象》者，异国之乐也。今弃击瓮叩缶而就《郑》、《卫》，退弹筝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当前，适观而已矣。”
干得漂亮！
小兄弟，我也想这么说来着……就怕秦王暴怒之下砍了我李斯的脑袋。
这种话，适合远离秦王之后上书一封，才能妥善保存自身的同时谏言秦王回心转意。
现在说有点危险。
没看到宗室众人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吗？
这帮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容易冲动，一言不合就拔剑砍人。
你得小心点。
李斯虽然非常赞同罗成的谏言，却对提出谏言的时机胆颤心惊。
忍不住悄悄上前一步，伸手拽了拽罗成的衣角提示：兄弟，差不多得了。
再说下去小心秦王翻脸。
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可惜。
罗成依然我行我素，缓缓抬头，直视秦王政高声朗诵：“若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
嗯？
你敢小觑寡人？
真以为寡人会被区区珠玉美色迷惑，整日沉沦于享乐忘了历代秦王矢志东出的遗志？
嬴政微微皱眉，面对罗成的批评有点不开心，却没有阻止其继续开口。
“草民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则士勇。是以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却宾客以业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谓“藉寇兵而赍盗粮”者也。夫物不产于秦，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而愿忠者众。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仇，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
哎呀妈呀，可算背完了。
还好是高考刚结束就穿越到了大秦，再迟个一两年，或许哥都把《谏逐客书》给忘干净了。
这下妥了吧？
哥只想抱未来始皇帝的大腿，不想去山东六国流浪。
朗诵完毕。
罗成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再次平端双手躬身行礼：“草民听闻，大王有举兵东出一统九州的志向。敢问大王，此言当真？”
呵！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上一个跟寡人这么说话的人叫甘罗，坟头草有三尺高了，寡人亲手砍的脑袋！
嬴政脸色虽然严肃，心里却乐开了花：又得一大才矣！
天助寡人！
他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是又如何？”
“回大王，若真有一统九州之志，当视九州之民皆为大秦子民。如此一来，大秦朝堂便没有外客为官，九州之民皆可为大秦所用。一统九州，事半功倍！”
罗成小心措辞着回复。
脱稿演讲这种事他不太擅长，不像背诵课文那样随便改几个字就能完整地传递原有的意思。
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自己跳出来提前抢了李斯该干的活，说了李斯该说的话，打乱原有历史轨迹，搞不好会有什么意外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