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扶摇城隍

“你夫妇行此野事，损伤阴德，是为人道退避，不予庇护！”

“故借蛟龙过路，作人劫刀刃，斩淫祸之果，这才惹来血光之灾，杀生大劫。”

“死到穷路还满口胡言乱语，安敢诓骗本神，说什么种地？”

“真当本神没种过地？”

一番话语犹如锋利锐箭，刺破枉死夫妇作假掩饰的羞耻内心。

二鬼闻听此话，瞬间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这才明白枉死之因果。却是吓的哆哆嗦嗦，跪倒在地，乞求告饶，

“鬼神大人，我夫妇以后再也不敢深更半夜来野外……种地了！”

“我等上有八十老母卧床久病，下有三岁小儿嗷嗷待哺，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二人……”

“若得还阳，愿供奉神位，敬上贡品，日夜香火不断。”

二鬼话语中声泪俱下，追悔莫及。

陆青云闻言，并不答话，自顾自地挥挥袖袍，施展神位秘法。

但听阴风阵阵，嚎啕不止。立时间，两道生魂化作纸片光影，被拘入袖中。

做完此事，陆青云沉吟思量。

此间命案，他已经知晓来龙去脉，摸清因果缘由。

那夫妇明为枉死，实为淫祸之因，惹来血光之果。东海龙四太子，亦是稀里糊涂背上一桩杀生命案。

毕竟人道退避，联手天道遮蔽天机，搅动因果，晦涩不明。再强大的神圣，也躲不过此间算计！

这是那对夫妇的劫难，是东海龙四太子的劫难。

亦是他陆青云的劫难！

若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然皆大欢喜。

可若是纸包不住火，此案直达冥部，甚至天庭。他这小小阴神，必定要下地狱苦行，永世不得超生。

多番思量，陆青云不再久作停留。

他化成一缕烟尘，朝着扶摇县城隍司赶去。

一路顺风，紧赶慢赶。

终于来到城隍司门口。

旋即烟尘落地，显化出真身。

陆青云整理仪容，深呼吸大口气，而后朝前一步踏出。

刹那间，只感觉眼前惊鸿，出现一座殿宇。巍峨壮丽，飞檐翘壁，如龙腾云端。门前石阶宽敞，层层青石阶梯蔓延而下。上有一面大鼓，耸立如山，唤名“惊蛰”，面如满月。两旁石狮雄踞坐落，两目开合，彰显威仪，庄严肃穆。

陆青云抬头看去，只见殿门之上悬挂着一块金字牌匾。上书“城隍司”三个大字，笔力遒劲，气势磅礴。

陆青云不禁在心中暗叹。

城隍司果然非凡，不愧是神明之地。

思索之间，他径直走入殿中。不一会儿，见殿内鬼影身姿绰绰，眼花缭乱。

众多阴神井然有序，列班站立。

或是身形缥缈，虚幻朦胧，魅影重重。或是衣袂飘飘，脚不沾地，凌空漂浮。或是旌旗背插，迎风遥遥，凌冽昂扬。

有青面獠牙，鬼神狰狞之相。有书生风度，文人墨客仪容。有老态龙钟，慈眉善目长者。

这些阴神俱为扶摇县各路神祇，司任职责不尽相同。他们见陆青云踏步而来，纷纷投来复杂目光，耐人寻味。

冷漠、哀叹、惋惜、鄙夷、平静、讳莫如深……

陆青云感受此间气氛凝重，心中咯噔一下。

今日并非点卯之时，这些阴神齐聚在城隍司，静候许久，怕是另有深意。

直觉和经验告诉他，恐怕是被城隍紧急召集。以商议龙太子过境，致使凡人夫妇命案生发一事。

陆青云心中思量颇多，但面色如水，毫无波澜，无有半点惊惧。

他早有万全对策，生路可求！便也一脸镇定，继续迈步朝前走去。

不多时停下脚步，旋即抬眼，看向大殿高堂之上。

那里正有位鬼仙，身披大红袍，头戴雨帘冠，手握朱笔坐落在案牍旁，似在低头批阅奏书。

陆青云抱拳言道：

“司任夜游神陆青云，拜见城隍上尊！”

一言出，声音洪亮，格外清晰，响彻整个鸦雀无声的城隍司。有三分恭敬之情，亦有七分从容不迫。

城隍闻听此话，缓缓放下手中朱笔，立刻抬起面容，目光炯炯，相视而来。

陆青云与之对视，看清面容。

国字脸，宽额头，大须眉，似怒目金刚，彪莽大汉。

他的目光继续移动，又见城隍左右两侧，立有数位护法神。或拿法器，或抱经卷，或持巨剑，俱神光内敛，气息沉稳。

这些护法神虽属阴神之列，但有鬼仙之能，神籍一分为二，一半在冥部，一半在护法部。唯是同二部隶属管辖，身份特殊，日常职责主要是保护城隍周身安全。

城隍微微沉吟，意味深长道：

“陆青云，本尊与列班神属候你多时！”

陆青云闻听此话，心中明了弦外之音。果然如先前猜想那般，命案已被知晓。

不等他答话，城隍立时兴师问罪道：

“方才本尊惊觉县内变故，有对夫妇阳火熄灭，是为何故？”

此话虽是反问，但陆青云知晓，乃明知故问！其中内情，城隍自是洞若观火。

饶是如此，陆青云没有丝毫隐瞒，如实禀告实情。并将枉死夫妇从袖中放出，以此证明。

两道生魂遍见列班阴神，吓的瑟瑟发抖，只跪地叩头，连连告饶认错。

陆青云言道：

“回禀上尊，方才有蛟龙过境，空过郊野，淋尿而下，撞巧有对夫妇在田中行野损德，溺死而亡。”

“是故此夫妇行野损德，人道退避，不予庇护！”

“故借蛟龙作人劫刀刃，斩淫祸之果，这才惹来血光之灾，杀生大劫。”

他并未点明蛟龙身份，只是简单表述命案，以观望城隍爷态度变化。如此随机应变，待时而动。

城隍沉吟片刻，话锋转变，问道：

“既有蛟龙过境，你可曾巡查过问，记本报备？”

此话一出，大殿内陷入许久沉默，听不见半点声响。

列班阴神皆知过境蛟龙的身份，亦晓得城隍上尊心知肚明。毕竟一百多年来，这位龙太子常常深夜过境扶摇，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莫说是一县之地阴神鬼仙，便是一府、一州之地神属，也万万不敢对这位龙太子巡查过问。更不要说什么记本报备。

只道是陆青云时运不佳，牵扯这般命劫生发。又因此案水深，涉及复杂，超乎想象，难以常理度之。

一群阴神便也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静观其变。

陆青云坦然承认道：

“回禀上尊，陆因一时疏忽大意，未曾巡查过问，记本报备。”

城隍点点头，轻声道：

“既是如此，你自承认罪责，也省去监察司一番功夫！”

旋即猛然厉声，大袖一挥，横眉怒目：

“监察司何在！”

“在！”

立时间，走出两位监察巡游神，手握墨笔，静候待命。

“司任夜游神陆青云玩忽职守，敕令监察司羁押之，即刻拘往赏罚司，听候发落。”

陆青云闻听此番话，不疾不徐，高声道：

“上尊且慢，今有一计，可将功补过，亡羊补牢！”

此话一出，引得列班阴神纷纷侧目，目光异彩，俱是深深看向陆青云，不知他有何种办法。

方才走出的两位监察巡游神，亦是在城隍示意之下停止动作。

城隍缓缓坐下，言道：

“且容你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