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5.循环（二）
“······虹膜扫描通过，身份确定。”
“欢迎7753号指引师林渔。”
林渔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随后转向身边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小的男人。
“14号，这里就是你以后的工作地点。”
被林渔称呼为“14号”的中年男人欣喜的点了点头，眼神激动的看向二人身前庞大的工厂，最上方锈迹斑斑的金属架子上托着“6号椿城污水处理厂”。
作为整个6号椿城所有生活污水和工业污水的唯一处理站，这里面积甚广的同时，也人迹罕至，除了在这里上工的工人外，几乎没有椿城居民来这里。
第一个问题要来了······
林渔脸上还是挂着冷冰冰的表情，心里却是闪过了这个念头。
“那么我以后就在这里工作了吗？林先生。”
14号似乎对空气中弥漫的恶臭闻所未闻，看着眼前缓缓拉开的金属大门，咽了口唾沫，语气急促道。
“嗯。”
林渔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对一边跃跃欲试的14号继续道：“这里的工作是根据守护者系统对你大数据评估后，判断最适合你的。”
“这里的工作虽然和之前其他的新人相比，辛苦了些，但是对整个椿城来说至关重要。”
“对了，因为相较于其他工作，这里无疑要辛苦的多，所以14号你的假期每周能比别人多一天。”
林渔看着14号一板一眼的说着，也就是因为14号是这批新人中最老实的那个，不然一定会发现林渔的嘴角那一丝微不可察的讥讽。
“三天假期吗？！”
14号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渔，他的指引导师微笑着确定了他的问题。
“是的。”
如果明天我们不会在那间该死的会议室再见面的话······
林渔轻微的翻了下眼皮，在最上方闪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上一扫而过，心内冷漠的补充了一句。
“那真的是太棒了！”
14号发出一声让即使经过成千上万次，还是觉得耳朵有些受不了的尖叫。
林渔仍然和以往一样，抬起了右手，在自己的耳朵旁边轻微的揉捏了几下。
如果第一次就扇这家伙一巴掌就好了······
林渔默默的想着，在自己最早的那次记忆里，他在听到了14号的这声“噪音”后，只是揉了揉耳朵，所以在那次后的无数次，林渔也只好这么做了。
他现在说真的，心里对此感到十分遗憾······
14号注意到了林渔的动作，脸上立刻露出了极度紧张又惭愧的神态。
“先生真是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我是从外面来的，您知道，您知道我这种人没有什么社交礼仪，实在抱歉······”
“没关系。”
林渔挤出了笑容，安慰了揣揣不安的14号一句，像是一位心地善良的主人在大度的宽怀自己的宠物。
“我是你的指引导师，这点你无需在意。”
虽然我真的很想宰了你······
林渔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和昨天，以及前面无数次一样。
“如果你以后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欢迎你来找我处理，我会竭尽我能去帮助你。”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
“真的吗？”
“您真是太棒了！”
14号高呼一声，看动作甚至是现在就想给林渔来一个贴身的拥抱，但是在看到林渔身上那体面的西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褴褛又脏污遍布的衣服，怯怯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呵呵，你马上就会有自己的新衣服了。”
林渔现在十分感谢记忆中那个“1号”自己没有伸手拥抱这个脏兮兮的家伙，平和的回了一句。
或许一号自己也受不了这个家伙？
看来自己从始至终真是一个刻薄又冷漠的家伙啊······
“等到了厂子里，他们会给你发上春夏和秋冬一共八款工装，还有日常出门的衣服五套。你马上就是一个体面的椿城居民了。”
林渔含笑鼓励着这个中年“小家伙。”
“那真是太棒了！”
林渔心里阴阳怪气的补了一句，果然14号眼睛亮晶晶的说了这句。
这家伙真是一点新词都没有······话说，我这是第几次这么在心里给这家伙配音了？
林渔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同时又觉得自己似乎昨天也这么问了自己一回。
“进去吧，接下来里面的领导者会来接你，去适应这间污水处理中心的一切。”
林渔微笑的对14号说道。
“是的！”
14号兴奋的说了一句，接着迈开步子就准备向彻底拉上去的金属大门里面走去，但是在进门的前一秒，他却突然停止了身子，站在原地猛地回头。
又来了······
林渔适当的又露出了无数次那种错愕又温和的表情，淡淡的注视着14号。
“先生，我真的是太感谢您，当然我也很感谢椿城，让我这种人居然能来到这里······不过，我此刻比起椿城，还是更感谢您······”
14号认真的说了起来，林渔也没有打断他，完美的扮演着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在我来椿城之后，这里的人对我们这些人······您知道的，虽然很友好，但是还是比较冷漠，不过我觉得这也是应该的······”
“只有您不一样！”
14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大声说道，让林渔露出“微怔”的表情。
“您是真的关心我们，之前对那13位新人也是这么友好亲切······哪怕是我们这种人也感觉的出来，您是真的关心我们！”
“我们计划好了，等我们假期领了椿城的贡献点，就一起去找您，要好好请您吃顿饭，在中央塔那边去玩一玩！”
14号说完看向椿城中心，那座和周围，不，或者说椿城所有垃圾堆成精的建筑不同，最宏伟精致的摩天高塔。
林渔也“不由的转身向那座高塔看去。”
哪怕是此刻二人身处于椿城最肮脏破烂的污水处理中心，只要看到这般壮丽的建筑，心里也会升起由衷的崇敬自豪。
“我们打听过了，那里也是椿城最棒的消费点，只要我们14个第一个月的贡献点加起来，一定能带您去好好享受一回！”
“我们已经计划好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在‘6号椿城饭店’先吃饭，接着我们去娱乐中心唱歌打游戏，对了！等到晚上，还可以看椿城霓虹烟火晚会！”
“我们算过了，等我们一个月后椿城给我们真正名字，时间就差不多了！”
14号掰着指头一一数道，他脸上那认真的表情让林渔却是感到越来越恶心。
这一切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他都记不得第一次和现在之间心理感受发生过多少次的改变了。
至于最开始的感受？
鬼才记得！
只要自己现在······
“我会等你们。”
林渔“沉默”了一会儿，给14号一个鼓励的笑容。
“嗯！”
14号重重点头，接着义无反顾的进入了工厂。
嘎吱······
金属大门缓缓吞噬了14号的背影，林渔在大门彻底闭合后，缓缓转身。
他第8533次看向高塔，做出一种他内心不知道如何形容的表情。
林渔心里清楚，椿城守护者高塔，哪怕是那14个人干一年的贡献点，他们也没可能带自己进去。
林渔迈开步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和身后那响着轰鸣声的庞大工厂渐行渐远。
恶臭弥漫在他的鼻端，林渔却不知道这臭味到底是身后的污水处理中心传来······
还是那路旁仿佛和他自己精神状态一样半死不活的成排椿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