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五帝同世【胜天半子引惊雷】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竟然下起了围棋，丝毫不提之前的事情。
朱棣存着考验的心思，没想到他的皇长孙给了个大大的惊喜。
这棋局都行至尾声了两人不分胜负，朱瞻壑竟然一句话不提是真的沉得住气。
“棋局即将终了，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胜负划分，这突然的进攻是为何？”朱棣指着底角一子说道。
“我这一挡，你这两颗黑棋岂不是危险了。”说罢就吃掉了之前一直焦灼的左上角棋子。
脸上泛起笑容，朱棣要强一生，哪怕下棋也不甘人后。
朱瞻壑看起来似乎颇为懊恼道：“看似最后一块分界线已经被抢到，但是我却失去了先手。”
“棋盘左上角被吃关乎整个大局，一子落错成满盘皆输。”
“孙儿在做回顾，如果做出改变，结局又会如何？”
朱棣十分自信不置可否道：“哦？那便让你悔棋，却看你如何逆境翻盘，爷爷拭目以待。”
朱瞻壑举起黑子，放在一个出人意料的位置。
“孙儿发现，中间的白旗与黑棋之间有一个细微破绽。”
“这棋子放上去，孙儿自信会引起一些波澜。”
朱棣很是不解，这和送死有何区别？
“那我落子于此，你需要两步才能解围，而我仅仅只需要一步便能绝杀这枚棋子，你待如何？”
“这步棋却是昏招啊，这与送死何异？瞻壑你还是太年轻了，需要历练。”朱棣眉头一挑。
朱瞻壑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爷爷说的没错，这枚棋子，即使无论如何挣扎，终究摆脱不了灭亡的宿命。”
“可这，难道就不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策么！？”
“在回顾之前，黑棋行棋方式并无改变，下方依旧分庭抗礼，可黑棋却因此迎来了先手。”
“通过一枚小小的棋子攻其不备，牵动了白旗至少两颗棋子，为上方的黑棋争取出一线生机。”
随着左上方黑棋落下，朱棣骇然起身。
“怎么可能！纵观全局，之前必死的黑棋，竟然奇迹般的连成线，盘活了！”
朱瞻壑解释道：“中间这颗黑子的命运，其实在落下的那一刻早已注定，必会被围剿至死。”
拿起这枚被朱棣吃掉的黑子：“可是就是这枚不起眼的存在，拖住了白棋进攻节奏。”
“黑棋原本没有机会救援的左上角，因为区区一颗黑棋成功盘活了。”
“战场须知牵一发而动全身，双方都在落子，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尽知对方全部谋划呢？”
“这一切的改变，或许好像来的无比寂静与突然，唯一有变化的，是黑棋曾经在这留下了一滴血。”
“若无壮士断腕的决心与勇气，何来最后胜利的曙光！”
多少年了，多少年未曾出现这种毛骨悚然汗毛颤栗的感觉了。
这种感觉还是当年那姚广孝说了句【这一世，天命在你】！
哪怕面对草原上数十万大军对垒都毫无波动，如今却因孙儿这局棋感觉天旋地转。
“这局却是爷爷赢了，落子无悔，抉择本就是向前，没有重新来过这一说法，孙儿输了。”
朱棣久久盯着朱瞻壑无语，两人就这般对峙着，朱瞻壑眼神中的坚定让他动容。
“许久没人能和我这般对峙，瞻壑你很不错。”
“到底是不知者无畏呢，亦或者是胸有成竹？”
朱瞻壑淡定的收拾棋盘：“在永乐二年，爷爷默许我爹不去就藩那一刻起，已经以身入局了。
孙儿愚钝，苦思冥想十年，终得解这死局之法！
与天对弈，其乐无穷！
胜天半子亦或者粉身碎骨，二者必选其一，无其他选择。
朱棣不愧为十五世纪地表最强碳基生物，经过短暂调整平复过来。
坐下后继续对弈：“你大伯宅心仁厚，断不会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这点爷爷确信。”
两人现在的心思都不在棋盘上，下的比业余还业余。
“若大伯上位，以大伯之仁厚我全家定然无虞，我爹自然心悦诚服。
爷爷，您没发现现在的局面和当年太祖在位时极为相似？
恕孙儿说句大不敬的话，现在的局面和洪武一朝有何区别？
已故大爷爷（朱标）不就是如今的大伯？我爹不就是当年的您。
孙儿承认，但凡大伯在位，我们汉王府绝对不会受到苛待。
可惜呀，大伯身子骨孱弱，恐撑不了多久便会将国家交给我堂弟瞻基手中。
以瞻基的性子，我爹这些年屡屡和他发生冲突，焉有活路可言？”
朱瞻壑的话振聋发聩，这也正是这位永乐皇帝担心的点。
从小看着朱瞻基长大，这个孙儿其他方面都挺满意，就是做事太过于狠厉且小心眼。
永乐七年，伴读郎候程乾因一件小事得罪了朱瞻基，这个好大孙竟然狠心溺死了他。
自以为这事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锦衣卫早就将一举一动尽数呈报上来了。
这也是为何太孙之位悬而未决的一个根本原因。
朱棣觉得朱瞻基这性子还需要打磨，为人君者意气用事是大忌。
眼神复杂的看着此时意气风发的皇长孙朱瞻壑，未曾想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类己啊！
“若孙儿处在爷爷这位置，该当如何？”
抛出问题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朱棣这一刻起了考较的心思。
“两条路！”
“其一，严密监视汉王府一举一动，但凡有僭越的行为，忍不了了就贬为庶民。
如此一来便可彻底断了汉王念想，也彻底稳固了大明太子的地位。
三叔一眼便知与皇位无缘，其他叔叔年纪尚小，根本就连入储的资格都没有。”
朱棣点点头，在不弄出骨肉相残的情况下，这不失为一个妙手。
“那，另外一条路呢？”
朱瞻壑起身，朝着朱棣郑重行了叩拜大礼。
“乾坤未定你我皆黑马。
我爹的性子您了解，必定会与大伯争上一争。
而孙儿也会出手对上爷爷眼中的好圣孙朱瞻基。
明皇祖训，皇太子嫡长子为皇太孙，次嫡子并庶子年十岁皆封郡王。
可已故雄鹰堂哥一直是皇长孙而非皇太孙。
即使去世之后，也只是追封了亲王爵并没有追封太孙位。”
既然洪武一朝有先例在，孙儿这位永乐皇帝的皇长孙，却要争那太孙之位了。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孙儿并不介意以身作饵，广邀天下人入局。
乾坤尽显时才方知天下尽作饵，唯孙儿执杆胜天半子！”
恰此时，天干物燥竟平地起惊雷。
身居幕后未曾现身的姚广孝喃喃自语：“五帝同世，世所罕见呐！”
朱棣看似平静的内心赫然掀起阵阵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