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孤云逢锦
日渐黄昏，村口并无行人，只蹲着个披头散发的乞丐，略显凄凉。
秋风携着尘沙，卷动着那面绣着“茶”字的旗帜。
茶摊上，只坐着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桌上搁着一柄单刀。
其中一位穿着一身灰白衣裳，眉清目秀，背着一杆长兵，用粗布包裹，看形状应是长枪。
“你要去西南？”他问。
坐在一旁的慕云点了点头。
他逃出天牢已经接近两个月了。这段时间里他一边向西南行进，一边调查着白首教的行踪，可始终一无所获。
不过还好有步玉笙教的三品静气内功兜底，他左手上的尸毒短时间内也伤不了他的性命。
慕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问道：“兄台又是去往何处？”
那人手指轻轻叩打着木桌，风轻云淡道：“不知道，我只想去那江湖闯一闯，最好能混出来个名号。”
随即他又望向慕云，问：“听说西南那边重峦叠嶂，草木奇珍，能人异士层出不穷，是不是真的？”
“我没去过，不知是真是假。只听别人说那里鱼龙混杂，危险至极。”慕云没说谎，他从小被师父收养，在山上长大。山下的事，他不清楚。
“危险至极？”听慕云这样说，那人却点了点头，像是来了兴趣，“果然是个好去处。”
他回过头，冲着茶摊老板问道：“老伯，你去过西南吗？”
但那老板却是面露难色，眼神飘忽：“二位少侠，你们喝了茶还是赶紧上路吧。小人一会儿要收摊了。”
“你急什么，又不少你钱，再给我来一碗。”说罢那背着枪的少年又将几枚铜钱丢在桌上。
老板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又给他倒了一碗茶。
茶水入碗，清香四溢。
慕云没有再要，他碗里还有茶，而且他兜里已经没钱了。
就在此时，一双粗糙污秽的手突然死死拽住了慕云的衣袖。
桌上两人皆是目光一凛。
慕云下意识伸手握住刀柄，而在刀刃即将出鞘之时，他才扭头看见，拽住他衣袖的原来是村口那个乞丐。而且那乞丐竟是个女人。
她瞪着一双幽怨且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慕云，嘴里不知胡乱念叨着些什么。
那茶摊老板看见慕云紧握刀柄，吓了一跳，赶忙冲了过来，将那女人护在身后。
“少侠且慢，她不是歹人！她……她失心疯……少侠见谅。”老板边道歉边捂住那女疯子的嘴，将其往一旁拽去。
女疯子拼命挣扎着，眼里似乎溢满了说不出的苦痛。瘸腿的老板把她拖拽到茶摊一旁，蹲下身来好像在和她说着什么。
背着枪的少年喝了一口茶，有些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慕云眉头微蹙，隐约察觉到一丝异样。此地多半不能久留。
这时，只听“咚，咚”两声，一个身材魁梧，凶神恶煞，腰间佩刀的大汉敲了两下木桌，带着四个个泼皮模样的家伙坐在了慕云二人旁边。
“来五碗茶。”
老板看见那大汉，嘴角略微抽了抽，挤出一个别扭的假笑，答应道：“诶诶，马上来。”
而那女疯子，也不再叫喊。
老板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有些颤抖着给那几人倒上茶，拿起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二爷慢用。”
那大汉看向慕云二人，拱手笑道：“在下姓许，家中排行老二，大伙都叫我许老二。不知二位少侠如何称呼？”
白衣少年抬眼瞧了瞧那许老二，笑了笑回道：“我叫萧锦，江湖人称‘锦翎枪’。”
闻言许老二微微点头，嘴角稍稍上扬，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这江湖上有名号的少年才俊他都听他大哥说过，不仅没听说过什么“锦翎枪”，就连使枪的都没几个。
慕云则淡淡道：“无名刀客，不足挂齿。”
许老二双眉微抬，这小子倒是装得有模有样的。可他大哥告诉他的那些用刀的好手里，似乎也没有与他相似的。
许老二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对着一旁几个泼皮招了招手：“去把那女的抓过来。”
“好嘞！”几个泼皮连忙点头，站起身来就往女疯子那儿小跑过去。
那女疯子想要逃跑，却被其中一个泼皮一把扑倒在地，抽了几个耳光。
一旁的慕云眉头微蹙。而那茶摊老板也试图劝阻：“二爷，这……”
可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那许老二站起身来，狠狠一脚踹在老板肚子上，直接将其踢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茶摊老板额头撑地，蜷缩着身子面色痛苦地捂着腹部，一时喘不过气来。
“哼，你个卖茶的，管那么多干嘛？难道另一只腿也不想……”
许老二话音未落，只见一柄裹着粗布的铁制长兵破风而来，猛地一下砸在其鼻梁之上。
几滴鲜血溅至空中，剧烈的疼痛使得许老二五官全部狰狞地拧在一起。他捂着鲜血直流的一张丑脸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将那木桌撞翻。
他强忍着鼻梁处传来的酸痛，睁开一只眼怒视着面前将长枪横置于肩上的萧锦。他显然没料到这人竟会如此果断地出手。
一旁几个按着那女疯子的小弟也皆是一愣，他们可是头一次见许老二吃这种亏。
而慕云则依旧稳坐在凳子上，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萧锦昂起脸，冲着许老二说道：“师父说相由心生，像你般丑的，一般都是坏人。”
许老二见一旁的慕云没有帮忙的意思，便猛然抽出大刀，满是横肉的脸上扯出一个惨烈的笑：
“小子，你不开眼，非要趟这趟浑水，今天就把命留在这吧！”
说罢许老二便直接挥刀杀了上来，抡圆了一刀势大力沉，直直朝着萧锦脑袋砍下，已然是下了死手。
而那萧锦不慌不忙，只微微侧步，便轻易躲开了许老二这看似威力巨大的一刀。许老二一双粗眉歪成一个八字，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一旁观战的慕云也微微侧目，这萧锦确实有两下子。
下一息，只见其一枪刺出，潇洒凌厉，行云流水，精准点在许老二心口。再次逼得其连连败退。
许老二吃痛，左手捂住胸口后退几步，满是沟壑的额前流下一滴冷汗，心有余悸。方才萧锦若是用的枪尖，那么现在他就已经死了。
只见萧锦向其招了招手，示意他继续。
可许老二的嘴角却扬起一抹诡异且令人生厌的笑。
他承认萧锦确实有几分本事，武功恐怕在他之上，甚至可能与他大哥不分伯仲。但只可惜他刚刚明明有机会直接至他于死地，但他用的是却是枪柄，那么今天要死的，依旧是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初入江湖的无名小辈！
许老二左手伸入怀里，掏出几颗乌黑浑圆的铁球，攥在手心，就要朝着萧锦掷出。
萧锦自然也察觉到了他这小动作，心中一惊，暗道不妙，这贼人竟会使暗器！
一旁的慕云则是眼神微微一怔，这小球莫非是……火器？
但他手中的刀却没有丝毫迟疑。
许老二火器还没脱手，却只感到一丝凉意划过他的胳膊，随即便是一股钻心的疼痛。但他却再也叫不出声来了。他只觉眼前天地倒转，一切都逐渐陷入一片漆黑，而他正缓缓坠入万丈地狱。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惊。
随后，只见那女疯子仰起脖子，肆意大笑起来。
慕云擦去刀上的血，在她的狂笑声中，将目光落在了那几个泼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