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日，行刑
七日后，狱卒杨城上下打点，告假。
赤日当空，午时已到。
天牢之外传来许多轻微的脚步声。
今日顶班的狱卒赶忙站起身来，神情紧张。
随着那扇锈迹斑斑的厚重铁门被缓缓打开，四个男人依次走进天牢之内。
为首的男子一袭黑色劲衣，佩刀，神色冷峻，看上去不像是官府的人。
在他身后，一身黑色官服，神情肃穆，不怒自威的，便是这天牢的狱长。
狱长身后二人，一人佩刀，腰间挂着钥匙，应是牢头；另一人身穿长衫，手持卷宗，应是文书吏。
狱长走到慕云的牢门前，招了招手。身后的文书吏走上前来，手持卷宗，高声道：
“犯人慕云，封祥县，庆华村人，孤儿，十八岁。”
“因残忍谋杀云华门上下百余口人，罪大恶极，判以腰斩处死，今日午时行刑！”
话毕，狱长问道：“牢内之人可是慕云？”
“是。”慕云平静地答道。
“带出来。”
一旁的牢头闻言立刻上前，打开了牢门。慕云也十分配合地走了出去。
那文书吏又走到最深处的铁门前，继续念道：
“犯人步玉笙，籍贯不明，祖上不明，一百零七岁。”
说到这，文书吏明显停顿了下，就连接下来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
“因……杀害先皇，罔顾天理，大逆不道，判以车裂处死，今日午时行刑！”
狱长敲了敲牢门，问道：“牢内之人可是步玉笙？”
…………
无人应答。
狱长无奈地摇了摇头，向牢头招了招手。
“带出来。”
牢头咽了咽口水，缓缓走到铁门前，颤抖着地打开了锁。
那位黑衣刀客与牢头一起进了牢房。
伴随着一阵阵叮铃咣当的金属碰撞声，一名披头散发，身形瘦削，佝偻的老者缓缓走出牢门。
他枯木般的双臂和双脚均被镣铐牢牢锁住，身后拖着十几条接近手臂粗细的铁索，末端全部连着人头大小的铁球，铁砣。
那些沉重的铁砣划过天牢的地板，不断发出刺耳的声音。
看见老者这副模样，在场除了慕云外的人，不禁都咽了咽口水。
“走吧。”狱长说道。
“呼——”老者长舒一口气，开始活动筋骨。身上各处关节不断发出令人战栗的喀哒声。
一直站在旁边的黑衣人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当即抽刀，带起阵阵劲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老者的脖子砍去。
这一刀速度之快，在场的所有人里，包括慕云，竟无一人能看清他出刀的动作。
下一秒，只看见那老者用两根干枯的手指轻轻一捏，便稳稳截住了那人的刀刃。
黑衣刀客眼里闪过一抹惊惧。
今日这间天牢里的人，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老者手指微微一动，便将那刀尖折断，随手一扔，便贯穿了那人的咽喉，狠狠嵌入了他身后的墙壁里。
一抹猩红飞溅空中。
那牢头则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双手抱头不停惊叫着，一股暖流流过他两腿之间。
那文书吏也是立刻丢弃了手里的卷宗，连滚带爬地爬到门口，将即将逃出去的狱长拽了回来，准备自己钻出门外。
“嘭！”
只见那老者抓住锁链猛地一振，镣铐末端的沉重铁球竟直接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天牢的大门之上，砸出一个硕大的凹痕，顺带着将那文书吏的脑袋给砸成了血沫。
“嘭！”
惊叫着的牢头被铁球直接砸穿了胸膛，整个人陷入墙中，当场殒命。
而那狱长和狱卒算是运气好，只各挨了老者一掌便当场身亡，好歹留下个全尸。
四周横飞的血肉并没有在慕云的心里掀起太大波澜。眼前的景象与灭门那夜比起来，还是略显逊色。
而且接下来，才是计划的关键。
……
伴随着一声巨响，天牢的大门被猛地轰开，一众身穿黑色锦衣的高手从外面涌了进来。
烟尘散去之后，他们方才看清这天牢之内的恐怖景象。
六具死状惨烈的尸体横在牢房各处。一个满身枷锁镣铐的瘦弱老汉正一动不动地立在天牢中央。
而后只听一个浑厚的声音自那一众高手身后传出。
“事已至此，何必苦苦挣扎，徒增杀孽？”
那人逆光而立，看不清长相，只看见一身麟纹锦袍黑红相间，身姿伟岸，气度不凡。
灰白的须发之下，老者缓缓开口：
“老夫如今功力尽失，哪还有资格挣扎，只不过向大樊讨要几条欠我的人命罢了。”
闻言那锦袍男子招了招手，说道：“官差的尸体好生安葬，犯人的尸体丢去城外乱葬岗。至于这逆贼，便由我亲自押送吧。”
“是！”两旁的黑衣人立刻行动起来。
锦袍男子缓缓走到老者面前，轻声说道：“上路吧，师父。”
…………
大樊元丰二十六年七月，
先皇遇弑，新皇登基，改年号为天武。
同年九月，弑君逆贼步玉笙被当众处死。
当夜，
京城外，乱葬岗。
夜幕低垂，皓月如钩。
浓浓的腐臭味四处弥漫，无数尸块与森森白骨裸露在空气中，引得蝇虫乱舞。
乱葬岗中，一名官差打扮的男子正提着一盏灯笼站在其中，面色焦急。
在他的脚边，横着个一人大小，血迹斑斑的麻布口袋。
“官爷真是手眼通天啊，这节骨眼上还能给我找来全尸。”
一个阴森尖细的声音从官差背后传来，将他吓了一哆嗦，手里的灯笼晃了晃。
他立马回头看去，有些不快地嚷道：“少废话，快拿银子来！”
在他身后，一个白衣男子缓缓走来。
“好说好说，待我查验一番后，便将银子奉上。”
那官差用力一扯，便将那麻袋扯下，露出了里面的尸体，正是慕云！
那白衣男蹲下身子，准备检查尸体。
下一瞬，只听“铮”的一声，那官差的佩刀猛地离鞘，一抹寒芒划破夜色，带起一道血红色的细线。
只见那官差捂着血流不止的脖颈，眼里满是错愕，栽倒在了地上。
可惜那白衣男反应倒是迅速，脖子上仅仅被划出一道血痕，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慕云。
“起死回生？这世上竟有如此神通！待我将你绑缚回去，献给教主！”
“呼————”慕云并未回应，只是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静气龟息功，三品内功，可助修习者屏息辟谷，静气清心。境界：初窥门径】
他运起步玉笙教的静气内功，强行压制住自己因第一次杀人而狂跳不已的心。
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保持冷静。
因为他要活下去，他要将自己的命运紧紧攥在手心，将那一夜的梦魇悉数还给那个男人。
慕云手握长刀，摆好架势，周身真气流转，已然做好死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