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探莲溪（下）
子时，山下，村长宅中。
清溪村的村长姓张，老伴走得早，儿子约二十年前就去了西北边塞，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只留给他一个孙子，可十多年前也丧了命。连带着他那儿媳也上吊自缢。
如今就算是他儿子回来了，他也没脸见他。所以他还时不时暗地期望自己的儿子已经死在了西北。
因此，村长的宅子很冷清，甚至都不太像是人住的地方。
今夜，村长猛地从梦中惊醒。只见一个如小鬼模样的诡异丑陋生物正蹲伏在他的胸口，全黑的两只大眼死死盯着他，一只干尸一样的小手死死拽着他的衣领。
村长半条命差点被吓没了，不停地喘着粗气，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那小鬼掏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还差一个童子呢？”
村长拼命眨了眨他那个算个老花眼，试图看清那纸上的字。可当他真的看清了之后，却更是感到后怕。
“我明明看着他们两个上了山啊，怎么会跑了一个？”
见村长已经看清那字条，小鬼便松开了手，将那字条塞入口中咽下，随即翻身几个小跳，十分连贯地跳上窗台，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村长望着那扇窗，良久才回过神来。
同时，他似乎想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白天那帮外地人发现了梁猎户的尸体，又将梁飞送回村里，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又将其告知了梁飞。
梁飞恐怕已经知道那山上住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仙人了，所以才半路出逃。
这下村长可愁坏了，这山上的仙人不是真的，可那妖狼却是真的。他可不敢在夜里上山。
可那位如今又缺一个童子，这可叫他去哪里找啊。
村长长叹一口气，找了几件衣裳披在身上，他连灯笼都不敢提，就这么摸黑走出了门外。
他望着夜幕里的一间间村舍，在心中挑选着合适的目标。
最终，他蹑手蹑脚地摸进一处人家的院子里，悄悄凑到窗边，悄声道：
“小丫，小丫，是村长爷爷。你别出声，爷爷带你去看白天来村里那些的马儿。”
“诶，对，小声点儿，别吵醒你爹娘。他们醒了，就不让你去看了。”
村长牵着那小丫头的手，二人慢步走到了那莲溪山道前。
“村长爷爷，不是说我们不能去山上，山上有妖怪的吗？”
“爷爷会法术，你把眼睛闭上，不会有妖怪来吃你的。”
……
莲溪山近山巅处，此时的草庐外，已然不见梁飞的身影。
只有那灰袍老者一人，坐在一张藤椅上，焦急地等着村长将那另外一个童子给送上山来。
他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差这最后一个童子，便能助他成就这长生大道，自此之后，他便是那天上的逍遥快活仙。
到时候那什么狗屁白首神教，姑射圣女，白玉太岁，他翻手便能令其臣服，覆手便能使其覆灭！
窸窸窣窣的声音和脚步声传入老者耳中，他的眼里顿时射出贪婪的光芒，当即站起身来。
“童子送来了？”
可当看清来人是谁时，那老者满是皱纹的眼角却忍不住抽搐了下。
只见一身穿灰白短打，手持一杆银枪的俊朗少年正傲然立在月光之下，用一种略显不屑的声音问道：
“你就是那传说中的仙人？”
那老者面容逐渐狰狞，灰浊的眼眸里散发出一种癫狂的气息，他整个身躯都在不断颤抖，扭曲，已然状若疯魔！
他闻到了萧锦身上的腥味和那股尸臭味，他知道就是眼前这人杀了他那些狼崽，就是眼前这人突然冒出来，想要阻挠他者证得长生大道！
“虽不能当做药引，可我那炉金液之中也不介意多你这一点精气！”
说罢，那老者便整个人扭曲成近乎野兽一般的姿势，如同化作了一道灰影，只一瞬间便冲到了萧锦面前。
速度之快，就连萧锦也面露惊讶之色。
老者张开五根枯瘦的手指成爪型，一爪挥出，直取萧锦心口。萧锦躲闪不及，只得后撤一步横枪格挡。
然而这老者的力量竟也远超了他的想象。
他抓住萧锦的银枪，用力一拽。那枯黄尖锐的指甲竟与枪柄都擦出了火花。
也正是此时，又一道黑影从一旁窜出，手中单刀寒光凛凛，带起一道锐利的破风声，直逼那灰袍老者的干瘦脖颈。
慕云原本是打算让萧锦暂时拖住这老头，他先去将梁飞给解救出来。
可萧锦与那老头才交手不到两招，慕云就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萧锦一个人，绝不是这老头的对手，甚至有可能会被这老头轻易击杀。
萧锦的实力确实不错，枪法也算精湛，可就是缺少点与人以命相搏，拼命厮杀的经验。
慕云这一刀稳稳砍在了老者脖子上。老者微微一怔，萧锦也因此获得了喘息之机。
他立刻重整旗鼓，稳住身形，单手握持银枪，目光凌厉，调动全身气力，双脚踏地，再由腰腹带动手臂，猛地一枪刺出，气势磅礴，锋锐难当。
这一枪无比精准地点在了老者干瘪瘦削的胸口。
可不论是慕云的刀，还是萧锦的枪，却都没能没入老者那干枯的皮肤哪怕半分。
而且更叫人害怕的是，慕云二人皆察觉到了，这老者的体内，并无半点真气流转，亦无任何罡气护体。
也就是说，不借助任何经脉走气，眼前的老者光凭这幅看似苍老孱弱的躯体，便能达到刀枪不入的效果。
慕云上一次见到这种人，还是在那天牢里。那个人叫做——步玉笙。
在萧锦仍因眼前的老者而震惊之际，慕云却已经明白了。
这老者便是已经踏入那号称“伐毛洗髓，脱胎换骨”的“洗髓境”强者，只不过被浑身经脉尽断，无法再凝聚半点真气。
然而那老者在受到慕云二人这种攻击后，竟然好似突然冷静了下来，收起了刚刚那副野兽模样。
他缓缓扭过头，脸上带着一抹无比诡异且渗人的怪异笑容看向了慕云，眼里满是狂热的神情。
只见老者须发颤抖，嘴角咧成一个非人的弧度，缓缓开口说道：
“你的身上，难不成中了白首教的尸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