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僭越
翌日清晨。
莉莉安直接推门而入，将一份早餐放在了桌子上。
通常曼斯帝国的贵族一天只在中午和晚上吃饭，每天两顿饭。
但由于开拓区的特殊性，这里的贵族吃早晚两顿饭。
突兀的声音把一直被噩梦折磨到凌晨的林渊吓了一跳。
莉莉安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放下早餐，略微整理了一下书桌，马上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什么情况？生气了？怎么连门都不敲了？”
林渊爬起床，整理好面容，吃了早餐。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要去趟矿上，看一眼高炉的情况。
浊水森林的植被茂盛，风景很不错，美中不足的是其中的野兽不多。根据当地记载，浊水森林暗藏诅咒，其中的水，动物饮用会短命。
只有森林深处，具备魔法天赋的魔兽才能无视浊水之咒。
林渊看不到森林的危险，沿着人为开辟出来的道路行走。
一路上的风景让人十分惬意。
莉莉安的打扮和之前相比变了一大截。
首先是那身皮甲变成了女仆服，一直佩戴的，那把样貌不凡的短剑成了一根木棍。
就连头发也从披肩的直发，变成了马尾辫。
原本在她身上萦绕着的那种，像学生般朝气蓬勃的感觉消失了。
变得有些阴郁沉闷。
林渊正纳闷呢，就看到莉莉安突然掏出手帕，问都不问一下，动作凌厉的抹了一把他的下巴。
这动作把林渊吓了一跳，弄得他以为对方要大开杀戒呢。
直到他看到手帕上的一点污渍。
越来越古怪了……
铁矿上，奴隶们天还没亮就开始伐木，制作木炭，以及挖矿。
尽管这些生铁无法达到军队要求，但依然可以贱卖给其他商人。
铁矿的产量很大，这也是为什么夏洛特选择把镇子建在附近的原因。
另一边，靠近森林的位置，奴隶们正在炼铁。
不过，林渊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他奶奶的，炼铁的高炉呢？
这些用铁和粘土垒起来的玩意也能叫炼铁炉？
即便是林渊这个大外行也看出了问题所在。
印象里的高炉非常高，比人高那是常态，断不可能跟个放大版的煤球炉子一样。这玩意好像是叫竖炉？
想靠这玩意炼出好东西，那简直就是在做梦。
更别提动手炼铁的是一群奴隶，这里甚至连个工匠都看不着。
林渊低头看了一眼莉莉安的木棍，相同的位置，昨天那里是一把剑。
那把剑的外观十分不错，像个现代工艺品，剑身没有瑕疵，颜色始终如一。
这种技术怎么可能锻造出这么好的剑？
“莉莉安，你的佩剑去哪儿了？”
林渊认为或许只是黑水镇的工业水平太低也说不定。
可这句话一下子把莉莉安问住了。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纠结，一丝焦虑，一丝畏惧。
莉莉安搞不清楚眼前这位新主人的想法，明明自己已经按照他的指令。脱下了皮甲，换上了女仆服，将这辈子的希望掩入黄土，专心当好一个三等女奴。
可她花了一个晚上的功夫告诫自己，扭头却发现林渊仍然保持着一副难以捉摸的模样。
“木棍是用来惩罚其它奴隶的，如果主人认为它很碍眼。”
莉莉安解下木棍，顺手扔到了柴火堆里。接着裙子一提跪在了地上，摆出一副准备受罚的模样，那根皮鞭又被她拿了出来，双手奉上的样子看起来态度诚恳极了。
林渊捂着脑门，头痛的要命。他已经受够了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对方这种毫无逻辑的揣测简直要命。
“我的意思是——”
林渊话说到一半忽然愣住，因为他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饭菜，那个陶碗。
记得网上有个关于瓷器的视频，视频里大谈瓷器的制造工艺，中间为了凸显难度还拿欧洲举过例子。
同样的时期，欧洲人还造不出瓷器。
林渊看向这些竖炉，一下子搞清楚了为什么曼斯帝国没有发展出高炉。
因为温度。
高炉温度太高，普通粘土和生铁根本承受不住，会由内而外自发崩溃。
问题难道是出在耐火砖上？
可耐火砖的制造不就又意味着延伸出了新的问题？
莉莉安盯着林渊沮丧的眼神看了一会。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记得贵族里有一种人，特别喜欢抓着奴仆的过错不放，并以此为由施加惩罚，看对方痛苦的模样取乐。
若是奴仆们做的太好，这类人就会转而定制更加详细的规则……
莉莉安打了个寒颤，抓着鞭子的手不由自主的在发抖。
他现在这个样子，莫非就是在制定更加详细的规则？
“你那把剑，是不是用什么魔法制造出来的？”
想了想，林渊只想到了这种可能。毕竟这个世界也存在魔法。
“主人，那是您的剑。”
莉莉安自以为抓住了对方语言里的陷阱，以至于其它的问题都忘记了回答。
看着对方紧张畏惧的模样，林渊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仅仅一个晚上，对方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连称呼都变成了主人。
“好，是我的剑，那我现在问你，这把剑出自谁的手笔？”
“莉莉安只知道这把剑，是由一位精通火元素的银章魔法师赠送于夏洛特大人的。”
银章魔法师，在他之下还有铜章和铁章。刨去只能佩戴木章的见习魔法师，银章魔法师差不多就是第三级的魔法师。
林渊摸了摸胡茬，和他猜测的没错，这个世界存在一些超过时代的物品，而这些物品多半和魔法师相关。
“我差不多弄清楚我们现在要面临的问题了。”林渊看向奴隶们笨手笨脚的动作，皱起了眉毛：“一方面我需要制造陶器的专业工匠和专业的冶炼工匠。另一方面，我需要增加人手。目前人手短缺是主要问题。”
“以您的智慧，这些问题一定会迎刃而解的。”
“不不不，你没弄明白我的意思，我人生地不熟的，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来吧？”
莉莉安眨了眨如森林般碧玉的眼睛。
接着缓缓低头。
“您放心，莉莉安做了20年的女仆，有着充分的经验，您完全可以将城堡内的事情交给我。”
“那城堡以外呢？”
莉莉安自信地回答道：“莉莉安绝对不会僭越一分。”
又是僭越……
林渊盯着莉莉安，又看了看远处的奴隶。
那些红色皮肤的奴隶见到林渊的视线纷纷低头躲开，一个正在往竖炉里送燃料的奴隶见到林渊的视线，马上扭头四处看去，好像是在寻找自己的错误一样。
记得昨天莉莉安好像提到过一嘴，她表现出来的样子也是想尽可能胜任除女仆之外的工作。
我怎么把这个忽略了呢？
明明我之前也是个苦逼的打工仔。
“莉莉安，你之前一直留在这里打点相关事宜对吗？”
莉莉安点头：“是的，因为已经决定要舍弃领地，亚尔林先生权衡利弊，认为莉莉安常年跟随夏洛特大人出入，在奴隶眼中具有一定代表性。”
“加之领地内的平民已经撤出，剩余的杂事也多半是应付债务和分发奴隶的口粮，因此亚尔林先生认为留下莉莉安可以最大程度的削减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