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回春:单方验案夜话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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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就我个人而言,对于一味中药的了解,除了要熟知它的主要功效之外,最直接、具体、深刻、生动的认知来自医案,通常前者叫作药,后者则被称为方。医案中的单味药方剂(即单方)带着强烈的冲击力,常常让人终生难忘。幼时家中一只小鸡的腿不知怎么弄断了,奶奶随便找了根布条把鸡腿紧紧地缠上,每天喂它一点黄瓜子,三天后鸡腿复原,奔跑如飞,就三天。后来我才知道,不管是对人还是其他动物,黄瓜子都有极好的续筋接骨疗效,我自己骨折也因此药而得以较快痊愈。这样的事情耳闻目睹多了,自然而然对单方医案格外多了些关注。当然,后来这方面的积累主要来自阅读。

2018年前后,我断断续续地通读了一遍“五部医话”,也做了一些笔记,读至中途翻阅这些随手记录的文字时我发现,有相当一部分内容是关于单味药的个性化认识及应用医案。临证中遇到相关病例,因为恰好刚刚读过,所以对一些药物我就会有意去试用,有的是完全照搬,有的则是根据原意再延伸使用,这样又有了自己的感受和理解。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内容会和我以前的阅读记忆或笔记相关联,可能是与某味中药使用经验的不谋而合,也可能与所治疾病虽毫不相关但正好互为补充,总之是关于同一味药的医案以及解读,因为害怕遗忘,就会随时整理补充。这是本书得以形成的最早原因。

在后来的阅读特别是医话、医案及个人经验集类书籍的阅读中,这种记录和整理就是一种有意识的行为了。于是电脑里那个名为“单方一味案终按”的文件夹中的文章越来越多。所以严格说来,这是我的一本读书笔记。

单方医案所体现的某药在某病上突出的治疗作用,往往在我们所熟知的该药的主要功效之外,如萝卜解一氧化碳中毒、王不留行外用治疗带状疱疹、老鹳草治疗面瘫、白术治疗骨质增生,等等,我都多次验证过,确有可靠疗效,经得起重复检验。这是某些药物的专能。

说到药物的专能,我们不得不提清代大医家徐灵胎,他在《神农本草经百种录》中解释菟丝子时,颇有感慨地说了这样一段话:“凡药性有专长,此在可解不可解之间,虽圣人亦必试验而后知之。如菟丝之去面皯,亦其一端也。以其辛散耶,则辛散之药甚多;以其滑泽耶,则滑泽之物亦甚多,何以他药皆不能去而独菟丝能之?盖物之生,各得天地一偏之气,故其性自有相制之理。但显于形质气味者,可以推测,而知其深藏于性中者,不可以常理求也。故古人有单方及秘方,往往以一二种药治一病而得奇中。及视其方,皆不若经方之必有经络奇偶配合之道,而效反神速者,皆得其药之专能也。药中如此者极多。”以某药的专能治某病,民间的单方使用,大多出于此类,盖无须辨证是也。

医史留名的中医大家也有善用单味药者,如辑复《神农本草经》的清代医家顾观光,素有“一味灵”的美誉,常常是一张处方上只有一味药,但效佳且速。民国医家张锡纯也常用一味药治疗疑难病症,这其中不乏起死回生者,仅《医学衷中参西录》中记载的这样的例子,就有很多。他们对单味药的使用,则是得益于谙熟药性,于临诊之际与理法的无缝对接。

《褚氏遗书》说“博涉知病,多诊识脉,屡用达药”,这是作者习医多年的经验有得之言,也是对其他医者的善意提醒和忠告。对于“多诊识脉”必须通过不断“亲手”感受方可渐渐领悟,而“博涉知病”和“屡用达药”则可间接获得,比如读书。十个医家对于同一味中药有相同或不同但真实可靠的个人经验和感受,读者用心阅读整理后就会对一味药建立起立体化的认识,临证中会有不同的切入使用角度,或用其功效,或用其专能(专能里一定包含着已知或未知的功效)。这是我收集整理这些单味医案的主要动因。

在每一则医案后面,我或者找到相同或相近的医案以说明某药于某病的高效,或者根据相关本草书籍的记载找到一些使用的依据,或者受其启发而联想推断某药还可用于其他一些疾病的治疗,有一些还得到了验证。我这种东鳞西爪的笨拙努力得到的结果,既不完整也不完美,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和错误,但只要学其应用或受其影响、启示,哪怕只治愈一病或救得一人,那它的价值就算实现了,我会为此额手称庆。

王舒宇

甲辰年春于哈尔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