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幸运城新公民

“生命维持系统正常，舱内基本生态循环系统正在重启，冬眠舱泄压中，氧气含量正在上升。”男人被冬眠舱内投射出的力场包裹着悬浮起来，那力场像两只手掌一样拖着男人缓慢地放在一张床上，而他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床被推出房间，进入光线昏暗的长廊，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注射进他的脖子，然后便又沉沉睡去。

“恭喜您渡过了漫长的黑核中世纪，您已成为幸运城的一名合法公民。系统会记录您的生物特征，并为您登记所有的必要信息。现在请您先适应这里的环境，等待医疗AI的指示。”男人醒了过来。

那声音听起来很友好，并不足以让男人产生什么敌意，但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不像是活生生的人发出的声音。听罢，他坐起身，并好奇地打量着环境里的所有东西。

“该下床了公民，后面的人还等着床位呢。”

刺耳的钢管敲击声把男人吓了一跳，他回过头看去，是一个腰间插着枪的机器人用手里的金属棍棒在敲击他的急救床扶手。他扶着扶手下了床，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耳中。“您走左边，跟着路牌前往医院门诊部，然后从大门离开这里。您的住所和工作内容会有更高级别的管理AI与您联络。”

医院的走廊和科室的房间内饰让他感觉不舒服，但是又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尽管医院内部有着和他冬眠前世界中装修风格相近的内饰，但房间布局的整齐令人感到怪异，所有房间的门牌号数字从0开始。出来的路上他始终觉得蹊跷，尤其是医院门口那扇金属大门打开之后，他感到更加不安。

门外的世界令他大为震惊。这座医院的外观是一座几乎全黑色的立方体建筑，坐落在一座银白色的金属基座上，周围则是一望无尽的黑色平原和相似形状的大楼。天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巨大的平台和稀疏的光照器件。平台上倒置着一些巨大的机器和不知用途的流水线，这些机器安置在和地面对应位置的区域，区域之间被划分成和地面公路对应的通路。地面上的公路和天上的通路都刷着三种颜色的涂料。

“运输车马上就会到达你左前方的车站，请在站台等待，并远离其他靠近的市民。如有市民向您靠近，请按下车站处柱形服务站上方的警示按钮，以保证您的安全。”男人脑中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走入那声音所描述的车站区域，然而那里只有一根金属柱体，周围的地面上有一些好似巨大号发光二极管般的发光体围成了这个区域。

周围路上并没有很多行人，仅有的几个审美怪异的穿着紧身皮衣的家伙也只是紧盯着脚下的路，呆板地走着自己的路，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他松了一口气，感受着这个新世界的风，轻轻的吹在他的脸上。风中有一些奇怪的味道，那味道微微有些臭，但是他环顾四周没有找到气味的来源。他便继续等待来接他的车。他知道和这些机器没话可说，他带着使命前来，必须要见到足以接收他的活人才行，不管待会儿要去哪里，他似乎也没有选择。

他是上个时代的使者，在人们的欢呼声中，穿着象征光荣和梦想的冬眠服沉入了时间的长河，他要带来的是一个不可能被留存的信息，那是一个关于这个世界本源的秘密，也是一个他的时代没人理解的秘密，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他停止了思绪，周围的臭味似乎变得更重了一些，他感觉自己的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这股寒意的来源似乎来自周围的人，他们都停下了！行人们看向他，似乎突然才同时注意到这里有一个古代原始人，饶有兴致地围观他一般。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金属球，将他撞向路边的虚拟投影草坪，一个路人按下了圆柱体上方的按钮，又挠了挠头，回到了人群里。

“柱脚机器人被短路击穿了，所有市民靠边站，不要靠近。”人群听到球体的声音向后让出一个更大的圈，并且都捂住了鼻子。

“新公民安置局，我是代号B46警员，23区新公民医院这边有新公民遭遇击穿事件，已采取紧急绝缘措施，请求派遣维修队伍。”

男人从地上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涂满了某种奇怪的颜料，这让他不由自主看向周围那些穿着反光紧身皮衣的市民。

“运输车马上就来了，你已经安全了。这起事故完全是医疗程序的故障所致，相关部门会受到处罚，后续的处罚公告以及新公民安置局和新公民医院提供的赔偿将会在30个古纪元时之内发送到您的个人终端。”

“刚才我差点被雷劈了，对吧。”男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金属球突然靠了过来，从球体中伸出了一个金属板。

“别动，把你的手放在这上面。”

男人把手放在上面。

“差不多吧，和被雷劈差不多。柱型服务台短路了，不然它反应会比我快。我是这片区域的纠错警员，你可以叫我布鲁斯46号，或者。”金属球两侧伸出两只金属臂，拍了拍球体上的喷漆，赫然写着“B46”。

“后续我将和你一起乘坐运输车，送你到新公民镇，那边的城区建设会有助于你更快地融入新生活。”

男人仍旧无法确认眼前的球形机器人是一个语言模型机器人还是真实的人。他跟着这个球形机器人上了那辆运输车。那辆车也通体喷涂着怪异的彩色油漆，除此之外造型和他的时代里常见的军用运输车没什么区别。

车上的人都和他一样，似乎对眼前的世界毫无经验，有的人很好奇地东张西望，有的人则似乎正在经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缩在座位角落。车上没有司机，也没有驾驶位，但上车前男人注意到，车底似乎有三根线路待着三块金属块紧贴着马路。

“那边是主库存区。我们的世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那里的人在管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国别了，或者说，天下众生，人类大同，这样说你可以理解吧，公元人。”金属球似乎在用僵硬的电子音模仿人类的戏谑口吻。

“你们来的很是时候，大部分你们那个时代的终极理想在这里都已经实现了。我们的世界正在向更远的宇宙航行。和你说得太多不合我们的规矩，等你到了新公民镇，社区会向你们提供相关的课程帮助你们适应现在的生活。”

突然一片熟悉外观的建筑映入眼帘，车上的一些人站了起来。男人将头伸出车外看去，那像是沙漠荒原里突然出现的一片绿洲。他沉默着，坐回自己的座位，没有说什么。

车停在一栋大楼前，街道上的布置和男人的时代没有太大差别，叫卖的小贩，过往匆忙的行人，偶尔驶过的几辆计程车，这里仿佛就是故乡，只要你不往远处多看。金属球带着车上的人进了大楼的大门，示意男人跟上。男人看着眼前的牌子，跟了上去。

“新公民安置局和治安管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