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参加自己的葬礼
城西某家殡仪馆，花落葵在一张纸上签好自己的名字。
“请一定让我哥哥以他最美好的模样离开这个世界。”
殡仪馆的入殓师也郑重点头：“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会竭尽全力。”
花石竹看向不远处被白布盖住的担架，心中不是滋味。
任谁看到自己的尸体，恐怕都不会好受。
花落葵早上从医院那边认领了尸体后，便将尸体送来了殡仪馆。
由于尸体被破坏的幅度较大，殡仪馆这边也无法很快完成复原，接下来他们恐怕要在这里等五到六个小时。
夏天温暖湿润，尸体腐败速度加快，因此花落葵决定明天便为兄长举行葬礼。
作为预订的勇者，花落葵虽然还没有与圣树签订契约，但已能享受许多特权。
魔法协会帮她选购好了墓地，并派了一位魔女前来主持葬礼，就连举办葬礼的花费也完全报销。
等待的过程中，花落葵向自己和兄长的朋友发去消息，希望他们能来参加兄长的葬礼。
他们兄妹没有亲人，这是为数不多能来参加葬礼的人。
当然，花落葵也没忘记通知晓若雪和橙梦秋。
她虽然不待见晓若雪，但也不会霸道的不让对方参加葬礼。
半日转眼而过，入殓师的工作成果终于在花落葵眼前出现。
断裂的肢体被重新接上，胸腔的空洞也被缝补。那张熟悉的脸上，嘴角正在微微上扬，仿佛陷入了甜美的沉睡。
看着黑色木盒内安详沉静的身影，花落葵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下流。
花石竹想要伸手去安抚，却又将手掌收回，静静地站在花落葵身旁。
忽然间，花落葵竟直接扑进他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腹部，发出混乱的呜咽声。
花石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双手举在半空，无处安放。
犹豫了片刻，他心中一横，不管苏怀夕就在身边，左手揽住妹妹的后脑，右手轻拍妹妹的背。
感受到了他的安抚，花落葵的情绪反而更加激动，哭声又高了几度，还隐隐能听到她在喊“哥哥”。
花石竹不敢答应，只是重复安抚的动作，直到花落葵情绪渐渐平静，离开他的怀抱。
他这才看向一旁的苏怀夕，发现她没什么反应，心中松了口气。
这时，花落葵略微颤抖的声音响起：“抱歉，我有些激动了。”
花石竹摇头：“没事，想哭就哭吧。我也经历过亲属离世，知晓那份悲痛。”
花落葵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对殡仪馆的负责人说道：“我哥哥先放在你们这里，明天一早我会来接他下葬。”
离开殡仪馆前，花落葵还是恋恋不舍的看了棺材中的人许久。
之后便是葬礼前的相关准备，但若是让花落葵一个人忙活，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
这时便要有请专业团队了。
天穹市的魔法协会有着一支这样的丧葬队，在近二十年间，他们甚至操办过S级魔法少女的葬礼，那可是国葬级别的葬礼。
之前在殡仪馆等待的时间，苏怀夕向天穹市魔法协会打去一个电话，借来了这支队伍。
在国家队的操办下，一场个人葬礼还不是手到擒来。
天色未暗，一切便已准备就绪，只差最后的葬坑。
这是花落葵明确要求要自己动手的部分。
黄昏，一道瘦小的身影在墓地上挥动着铁锹。
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神色坚定、绝不放弃。
她甚至用上了自己短暂的变身，汗水浸湿了她的战衣。
可她终归没有与圣树签订契约成为真正的魔法少女，不够强大也不够持久。
没过多久变身便被动解除，疲惫感立刻将她压倒。
她坐在地上喘息，完全不顾自身的形象，恢复体力准备继续。
专业团队早已离去，黄昏的墓地只剩苏怀夕与花石竹。
花石竹不忍看妹妹受累，拿起她的铁锹道：“你休息一会，我来帮你。”
花落葵不知为何没有反对，而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花石竹一铲下去，将褐色的泥土甩至初具雏形的葬坑旁边，心中却是说不尽的怪异感。
给自己挖坟，别人恐怕很难有这种体验吧。
苏怀夕只是在一旁看着，心中的怪异感同样挥之不去。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知道这个正在挖坟的人，是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呢。
夜幕降临，花落葵将最后一铲土甩出，并将底部的土踏平。
苏怀夕伸手将她拉上地面，说道：“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家把身上的土洗洗，我们明天见。”
花落葵拍了拍膝盖的土，开口道：“怀夕姐，你可以去我家一趟吗？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花落葵嘿嘿一笑：“其实我哥哥是你的粉丝，我想让你给他收集的周边上签个名，可以做个陪葬品。哥哥对这个礼物应该很喜欢。”
苏怀夕默默看了花石竹一眼，花石竹静静的别过头，有点心虚。
“当然，没问题。”苏怀夕答道，“我还以为你哥哥更喜欢梦秋呢。”
她当然不会认为那个统领所有魔物的魔王会是自己的粉丝，恐怕是身为魔王对强大魔法少女的关注被花落葵曲解了吧。
两人就“花石竹”到底喜欢哪个魔法少女为题，一边聊一边离去。
被她们讨论的主人公跟在身后，有种黑历史被公开处刑的羞耻感。
回到家中，两位少女去浴室洗澡，花石竹在客厅看着电视。
他这具身体好像无需清洁，就连衣服都是尘土不沾。
在嘈杂的电视声中，偶尔还能听到浴室少女的谈话声。
自然不是她们发出的声音太大，而是他如今的听力太好。
“怀夕姐小小的、香香的、软软的，好像抱枕一样，好想抱着怀夕姐睡觉啊。怀夕姐你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一直住在你家不太好，我已经在附近的酒店订了房间。”
“怀夕姐，我们可是队友哦，就算你现在不答应，以后也要经常住在一起的。”
“……那，那好吧，就当是提前排练了。我把酒店的房间退一下。”
“耶！”
……
“别，别摸我的腿啊！腰也不行！”
“怀夕姐，你皮肤真好！到底是怎么保养的？”
“魔，魔法少女的皮肤都很不错吧……别乱摸！”
“诶～你害羞啦？”
“别，别过来！”
“让我康康～”
“你，你拿出手机做什么？”
“哥哥那么喜欢怀夕姐，如果能得到怀夕姐现在这副模样的照片，说不定会高兴的活过来呢！”
正在喝水的花石竹险些没一口水喷出去。
紧接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花石竹仿佛看到了一抹红色从面前闪过。
不久后苏怀夕从浴室中走出，花石竹寻声看去，发现她居然穿着妹妹去年的衣服，正好合身。
“落葵呢？”花石竹问。
苏怀夕看向窗外，答道：“她，她还想再洗一会。”
“哦。”花石竹也没有多想。
“还，还有。她的手机好像掉进水里坏掉了，我打算给她重新买一个，你有什么建议？”
“她的手机坏了，为什么你要给她买？”
“就当是我作为前辈，给后辈的见面礼，不行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以前过的也不富裕，对高端机型并不了解啊。”
“那我让协会的人挑一部好了。对了，你要吗？”
花石竹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需要一部手机。
“要，当然要。在人类社会活动，没有手机太不方便了。”
“那就再加你一部。不过你以前的那些社交账号就别再用了。”
“这我自然清楚。”
话是这么说，花石竹心中还是难免有些伤感。毕竟有些账号已经用出感情了。
又过了不久，花落葵捂着脑袋从浴室中走出，手中拿着一部已经变形的手机。
花石竹瞥了一眼，心中嘀咕：这就是“掉进水里”吗？是从几百米高空掉下去的吧。
之后，花落葵将苏怀夕叫进花石竹以前的卧室，鼓捣着所谓的陪葬品，直到花石竹在沙发上睡着都没出来。
……
第二日，花石竹被叫醒时，窗外还是灰蒙蒙的。
穿戴整齐的苏怀夕站在他面前说道：“快起来，等会还要为你下葬呢。”
“落葵呢？”花石竹坐起身问道。
“她在给自己戴孝。”
“兄长是同辈，不必如此吧？”
“或许对她来说，长兄如父吧。”
苏怀夕话音刚落，一位头戴白色孝布的少女便推门而出。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头戴孝布的花落葵确实有一种让人下意识想要呵护的美。
……
天色蒙蒙亮时，花石竹与抬着自己棺材的专业团队来到墓地，那里已经聚集起一群人。
隔着一段距离，他便看到了里面有妹妹的朋友、自己的高中老师和同学、以及认识了一年的几位大学室友。
不过最显眼的，还是人群中那位戴着白色魔女帽、身穿灰色魔女长袍的女人。
这副打扮在场的人都不陌生，这正是已经成为魔女十年、号称隐藏的S级、以魔女身份守护天穹市的雪魔女。
天穹市虽然有三位S级魔法少女，但她们并非寸步不离，也会偶尔离开执行任务。
尤其是号称“暴君”的那位，经常去相邻的天海市玩耍。
只有雪魔女，这十年从未离开过天穹市，已然成为了天穹市的象征人物，名气不逊色于任何S级。
花石竹慢慢靠近苏怀夕，问道：“雪魔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说不是现在吗？”
“她来这里不是为了你的事。”
“那是什么？”
“协会派了一位魔女来主持葬礼，来的就是她。”
“协会能指挥动她？”
“当然不能。她来这里还有自己的目的，很快你就知道了。”
花石竹怀着疑惑，与专业团队走进墓地，立刻便有一道身影迎了上来，是晓若雪。
她向花落葵要了一条孝布，也戴在了自己头上。
花落葵见状，对她的不满也消退了许多。
专业团队正在下葬，受花落葵邀请而来的朋友来到她身边轻声安慰，花落葵也从容应对。
一位大学的室友找到花石竹搭话，花石竹假装陌生人对答如流，一边介绍自己的虚假身份，一边讨论“花石竹”生前的三两琐事，最后双双一声幽叹，表达对逝者的惋惜与怀念。
苏怀夕看到花石竹一本正经地和曾经的朋友聊着他自己过去的光辉事迹，心中升起疑惑。
“这家伙该不会平时也是这么演我的吧？”
橙梦秋来到她身边，说了几句话后去找雪魔女。
苏怀夕思索了一阵，正要去找晓若雪，却听到雪魔女忽然开口，只好稍等片刻。
“今天，我们齐聚在此，是为了送别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朋友、我们的英雄。”
主持葬礼的雪魔女开口，在场所有人立刻收起声音，看向那站在墓坑头部的身影。
前来参加葬礼的人，自然早已被告知花石竹是为了保护一位魔法少女签订契约而死，因此或多或少都对花石竹心怀敬佩，自然会严肃对待这场葬礼。
花石竹站在神色庄重的人群中，听着雪魔女吟诵的悼词，居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悼词里把他夸的仿佛圣人在世一样，明明他当时还威胁过契约精灵来着。
虽然从结果上讲，他救下了晓若雪，因为晓若雪，事件的整体伤亡也降低了很多。
但“无私”和“大爱”那些词语，完全和他无关，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安息吧，英勇的英雄！你的牺牲，我们将永远铭记；你的精神，我们将世代传承。”
悼念结束后，雪魔女手中凝结出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花，并将花放入墓坑。
随后，专业团队开始埋土。花落葵看着那渐渐在泥土中模糊的轮廓，再一次流下眼泪。
在她身旁的朋友为她送上纸巾，并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花石竹被以前的朋友叫去聊天，顺便用今天早上协会刚送到的手机加了他们好友。
尽管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