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宋慎，小来俊臣也
若不是朱元璋和一众朝臣在场，宋濂早就两巴掌打飞这个好大孙了。
败坏门风！
名儒长孙竟然说出这种话。
丢的是他宋濂的脸。
宋濂见宋慎不理自己，更是气恼。心想等一会儿回到宋府，他和宋瓒左右开弓，打死这个败坏门风的小辈。
朱元璋一言不发，但是上下唇微微抿动，不知道再想什么。
“这个宋慎真是疯了，竟然劝陛下设置如此极刑，我大明以仁孝立国，文武百官半数者皆习儒，他宋慎就相当于站在了文武百官的对立面，难道他就不怕千夫所指？”
胡惟庸十分惊诧。
一旁的李善长却摇了摇头。
他并不相信宋慎会自己往火坑里跳。
这种事情，能不能实行全取决于陛下。
李善长跟随朱元璋这么多年，对朱元璋了解甚深。
“也许陛下真的会同意“剥皮揎草”之事。”
朱元璋扫了诸臣一眼，继续说道：
“此刑罚狠毒确实千古罕见，容朕考虑，不过你身为名儒之孙，饱读圣贤书，出此恶刑，于身份地位实在不妥，罚你半月俸禄扣除，你且退下。”
朱元璋面无表情地盯着宋慎，摆摆手让他归列。
宋慎深吸一口气，毕恭毕敬地鞠了一礼，退回人群，不过几个官吏还是自觉地拉开了距离。
不过宋慎丝毫不慌乱，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和朱元璋四目相对，两个人都读懂了一些想法。
“臭小子，一会儿别跑，回府里撅屁股等着！”
宋濂就这么在宋慎耳边哼唧了一句，就给宋慎思绪拉回现实，一念到地狱。
“我靠！屁股不保！”
宋慎面如死灰，连吞咽口水都忘了。
“宋慎，小来俊臣也。”
而在场文官则惊惧宋慎小小年纪，献言竟然如此狠毒，纷纷掉头暗骂宋慎果然是蛊惑帝心的奸臣。
他们在朱重八麾下做事，本来就每日担惊受怕，如今贪都不能贪，那这个官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当然，有这种想法的官吏心里都有一些图谋不轨，对清官来说，只要不触犯“剥皮揎草”，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宋慎也清楚，他提出“剥皮揎草”一事，必将受到各种朝廷内外攻讦。
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立住一个恶名。
朱元璋对诸臣说：
“今日议事就到此为止吧，我大明朝建国不易，这毕竟是朕从万人坑、血人堆一步步夺下来的江山，关于贪污处罚的轻重问题，朕还需要回去好好想一想，尔等诸卿也好好想一想！”
朱元璋遂即遣散臣子，乘驾回宫，只留下一众臣子议论纷纷。
“哎呦！”
宋慎痛喊一声，他的左耳被宋濂熟练地拽了起来，一老一小步伐一致地离开了大殿。
众人先后散去，只剩下李善长，胡惟庸和陶凯三人。
“哈，这宋子畏作茧自缚，自己出的馊主意，还好咱们陛下深明大义，没有听他的。”
胡惟庸一想到宋慎的囧样，心里就高兴不已。
陶凯倒是和宋慎无冤无仇，不过也看不惯宋慎那套“剥皮揎草”，附和了胡惟庸几句。
李善长拍了一下胡惟庸的肩膀，示意胡惟庸闭上嘴。
“相国，怎么了？”
胡惟庸见李善长面色凝重，脸上没有一点高兴，不由疑惑。
“宋慎提议的“剥皮揎草”陛下同意了，明日等消息吧。”
李善长一甩袖，丢下胡惟庸和陶凯独自走了，两人一头雾水。
“相国所言何意啊？明日等消息？”
李善长看的很透彻。
陛下对“剥皮揎草”极刑很是意动。
至于陛下为何会反向责罚宋慎。
或许本意根本就不是责罚警告，而是帮助宋慎堵住官吏的嘴，让宋慎日后少受点“口伐笔诛”。
当天夜里，洪武帝突然派人宣宋慎进宫。
宋慎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进入后宫。
朱元璋看见宋慎一脸凄惨样，明知故问：
“子畏怎么成瘸子了？”
宋慎哭丧着脸，苦笑道：
“陛下，你可真会调侃微臣。”
府里有那么两位煞神镇着，宋慎吓都快吓死了。
“子畏坐吧。”
洪武帝见宋慎站立不住，指着旁边的椅子，提醒宋慎坐下。
“微臣屁股疼，坐不了。”
“哦？既然站也站不稳，坐也坐不得……”
不等朱元璋说完，宋慎强忍着疼，嬉皮笑脸打断：
“要不微臣躺着吧，躺下来还能舒服一点。”
“嗯？子畏莫非在开玩笑？”
朱元璋脸色马上变了。
“好吧，微臣也不躺了，微臣还是靠着椅子吧。”
宋慎欲哭无泪。
咱就是说洪武帝能不能礼贤下士一点？
“哈哈哈，朕也在戏弄子畏，你趴着吧，别躺着了，大殿就咱两个人，有损形象也不要紧的。”
朱元璋笑了，脸上堆叠的褶子也在一抖一抖地颤动。
“谢主隆恩！”
宋慎趴在地上，后背和臀部的疼痛感和灼烧感终于减轻了少许。
“子畏可知道白日众官都在传谣你，说你是什么小来俊臣，不知道你的还以为你干过什么丧天害理的事情呢。”
小来俊臣？
宋慎愣神。
“没错，他们都说你是来俊臣附体，“剥皮揎草”这种东西也只有来俊臣这种人能想出来。”
朱元璋笑道。
“来俊臣何人也？乃武唐酷吏。作恶多端，前后所破千余家，冤死者甚众，来俊臣他自己又两次犯赃罪，种种不法，武则天都加以庇护。”
“这些老顽固不忍见“剥皮揎草”执行，遂即将微臣比作来俊臣，岂不是在暗喻陛下是则天女皇，以酷刑治理天下？”
“微臣提及酷刑施压，又创“剥皮揎草”这种极刑，内外朝官吏肯定会憎恶我，不过，微臣岂能不知陛下力图建立清明吏政的想法，纵然微臣身后背负无数骂名，我也要跟随陛下脚步。”
宋慎并不在乎自己会背负多少恶名，他目前只需要做好一件事，那就是抱紧大腿。
“说得好！子畏，你是忠诚不渝之士啊。”
朱元璋蹲下身，拍了拍宋慎的肩膀，十分欣慰。
从前，懂朱元璋者唯有马皇后和儿子朱标，现在，懂朱元璋者又增一人，乃宋慎也。
现在宋慎的地位朱元璋心里已经仅次于徐达和李文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