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大礼仪
其实不光是曹髦反对，李放也觉得不靠谱。
曹髦本就不算是正常继位的，还是权臣把持朝政。
他这么干，乱搞宗法关系，这不是给自己的合法性添堵吗？
曹髦拒绝的理由就更充分了，他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明帝之时已有明诏下发，凡有小宗入继大宗而承帝位者，皆不许追尊生父生母，附议之人皆可杀！此诏已供奉于宗庙，传之后世，如何能改？”
他要是追尊生父，这不是上赶着给司马师递过去把柄吗？
曹叡之后的皇帝曹芳是过继来的，可能曹叡是担心自己死后，小皇帝想要追封自己父亲，因此特地下旨规定了。
“后嗣万一有由诸侯入奉大统，则当明为人后之义；敢为佞邪导谀时君，妄建非正之号以干正统，谓考为皇，称妣为后，则股肱大臣，诛之无赦。其书之金策，藏之宗庙，著於令典。”
曹叡明晃晃的有言在先，曹髦如何能像宋英宗和嘉靖那样发动大礼仪。
见二人都不看好，赵祯则开始解释自己为何这么说。
“早先曹芳被废黜时，司马师意图立武帝之子彭城王曹据为帝，这是为何？”
李放知道原因：“这是因为司马师想要打破曹魏皇室的正常传承关系，进一步削弱皇室的权威。”
“没错。”赵祯点了点头，“虽然此事被郭太后给阻止了，但要是曹髦自己提出此事来，司马师肯定会同意的，因为这一样能达成他的目的。”
曹髦陷入了沉思，他只知道自己登基为帝是太后的手笔，没想到其中这般凶险。
险些自己就与帝位擦肩而过了。
思考了一会儿，曹髦还是不太理解：“若是我提出此事，不就又与太后交恶了吗？”
“所以这事儿不能你开这个口！”赵祯自信的说道，“你暗示两句，传到司马师耳朵里，他的积极性恐怕比你还高！还能进一步分化他和太后的关系。”
“可是曹叡的旨意又怎么绕过去？”李放指着电脑屏幕问道。
他刚搜出来了曹叡的旨意，这上面写的很死，一点空子都没给人留。
这个也是曹髦的疑问。
继承帝位后，曹髦在宗法上的父亲就是魏明帝曹叡，他不可能直接去推翻他爹的旨意吧？
这就是不孝了。
赵祯冷笑一声：“不过是先帝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想到了历史上的自己，弄了个赵宗实进宫当养子。
结果自己刚驾崩，那边刚当上皇帝就忙着追封生身父亲赵允让。
这让赵祯如何不气？
行为可以理解，但身为当事人的赵祯无法原谅。
李放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安抚了几句后，无奈的表示：“大宋的情况和曹魏毕竟不同，不能生搬硬套。”
赵祯一挥手：“谁说不能的？司马师是干嘛的？他既然是权臣，那要如何实现曹小弟的希望，就该他去费神，即便不成也可以谢他为借口，暗中下手。”
对于司马师这种权臣，身为正统皇帝的赵祯自然是看不上的。
不仅看不上，他心内还对这些乱臣贼子充满了愤恨。
故此，他才如此积极的出谋划策。
他这话说完，超市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曹髦满脸纠结，这种事情，在他接受的教育里是完全有悖于礼法的。
自幼好学的曹髦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被说服。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不能将自己继位的最大依据亲手打破。
要是追尊生父为帝，那又将曹叡置于何地？
况且曹髦的生父曹霖这个人吧，也不是什么好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就性情残暴。
史书记载：而（曹）霖性粗暴，闺门之内，婢妾之间，多所残害。
对自己的女人都下手不留情，而且也没留下什么疼爱子嗣的说明。
身为曹丕的儿子，曹髦的父亲，却只留下一个“粗暴”的评语，可想而知，这个人品性不行。
所以，对于追尊自己的父亲，曹髦也没什么源动力。
曹髦陷入沉思纠结，李放则打开了电脑，搜索了一下北宋的濮议之事，和明朝的大礼仪，看能不能吸取一些经验。
赵祯也知道这不是一个能很快下定决心的事，也没有催促，而是跟着李放一起阅读史料。
看了有一会儿，李放慢慢改主意了。
他转过椅子，面向曹髦说道：“刚刚他说追尊你父亲为皇考，肯定是不行！别的不论，有一点就足以否了这个决策。”
“什么？”赵祯不服气的问道。
李放见他不服气，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毌丘俭。”
曹髦凝神细听，这人可能就是他日后夺回权利的依靠了。
“毌丘俭为何起兵？是因为司马师擅行废立之事，而且他深受曹叡提拔之恩，所以才举兵讨伐司马氏。曹小弟若提出追尊生父，别人不说，毌丘俭肯定第一个不答应，那就别谈其他了！”
李放的解释有理有据，曹髦认同的点了点头。
“所以，此事暂且作罢，至于给司马师下毒之事，我日后慢慢思之，我年纪尚轻，可以熬死他！”
曹髦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听了李放的解释，赵祯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自己确实没想到。
可就在两个人都要放弃的时候，李放却话锋一转：“但这个礼仪，却不一定不能用。”
“嗯？”
两个人都惊讶了，比起对付司马师，联结毌丘俭才是重中之重吧？
怎么李放又如此说。
看到二人惊讶，李放伸出手去点了点电脑屏幕。
“你们看这段记载，有时候做事是需要退让和妥协。得寸进尺不可取，可得五寸再退两寸呢？别人就更容易接受了。”
随着李放的话，二人仔细看去，上面写的是明世宗嘉靖皇帝朱厚熜发动大礼仪的过程。
在一开始朱厚熜是想一步到位，追封生父为皇考的，也就是皇帝。
但却被群臣当场拒绝，经过一轮磋商，最后方才议定。
朱厚熜的生父改称“皇叔考兴献大王”，母妃蒋氏为“皇叔母兴国大妃”，祭祀时对其亲生父母自称“侄皇帝”。
李放指的就是这个“皇叔考”。
“追封皇帝不行，那就追封个皇叔呢？”李放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