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至陇右
驮马脖子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缓缓通过春风亭的关卡。
刘胜这时,已躲在一辆装满了绢布的马车里面,大气不敢多喘一下。
刚才只经过一番简单的交流后,河州氐族豪杰啖青便主动提议,要助他离开此地。
两人毕竟只见过一面而已,而捉捕刘胜的赏金,现在已涨至五千钱,
所谓人心隔肚皮,
若是换了一般的人,哪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在一个不相熟的人身上?
不过刘胜却知道,这个河州啖青可不是一般人,二三十年后将会乘势而起,领兵镇守一方,以豪气重义而闻名。
况且啖青颇有家资,应该还不至于为了区区钱财,而出卖他。
于是在权衡了利弊之后,刘胜这才打算搏一把,躲到了这马车里面来……
啖青的商队,是走惯了关中的,所贩卖的物品中,甚至还有一些盐铁禁物,早就把一路上的官吏打点妥当。
因此,偌大个商队几乎没怎么被仔细搜寻,只一会就顺利通过了春风亭关卡。
“且慢!”
忽然,亭舍中走出了一个官吏来,煞有介事的带着人重新检查起了每一辆马车。
啖青认出了此人是池阳县的县尉周邢,为人最是贪婪,时常敲诈过往的商贩。
啖青连忙堆起笑脸,迎上过去,偷偷给这周邢又多塞了一些银钱。
周邢将银钱收了,却仍是一脸桀骜的说道:
“都给我搜仔细了,勿要漏了县尊点名要捉拿的贼徒刘胜!
董常侍乃县尊举主,刘胜那厮却杀了董常侍的族侄,
谁要马虎大意,让此人溜走,县尊定不轻饶!”
很快,周邢便带人来到了刘胜的藏身之处,接连将一些丝绸绢布,扔落到了地上。
啖青顿时暗叫不好,朝着身边的几个族人使了个眼色,默默的将手按在了兵器上,打算来个鱼死网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忽然间,一只乌鸦从空中飞扑而下,瞬间将县尉周邢的脸颊抓出了几道血痕来!
周邢惊叫一声,慌忙大喊:
“快……快把这扁毛畜生给我杀了!”
附近的县兵,纷纷赶来帮忙,弄得场面一片混乱。
啖青趁机挥了挥手,让人驾驶着马车,匆忙离去。
那周邢本就是为了借机多搞点钱而已,并无他意,
此时在混乱中,他瞥见啖青等人离去时,并未把他之前扔到地上的绢帛取走,便也懒得理会了……
刘胜于是就这么渡过了最为惊险的一幕,继续与啖青等人一起,沿着汧河河谷北上,接着又折而向西,进入了陇坻道,
从陇山的豁口,经过陇关(又称大震关),就能到达陇右地区。
那陇坻道依河而成,虽然两边多崇山峻岭,但道路相对平缓宽敞,还是比较好走的。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三国之时,致使诸葛亮第一次北伐最终功败垂成的街亭,就是在这陇坻道中……
当刘胜一行人走出陇坻道时,正值黄昏时分,
这时候的天空,满是火烧云,霞光丽彩,煞是好看。
更令人惊叹的是,漫天的火烧云中,有一片绵长不绝,乍看之下,颇像威风凛凛的蟒蛇,让人不禁惊叹。
这种景象,刘胜见过不少,也只是略微的多看几眼而已,只当是极为正常的自然现象,一时并没有往别处去想。
不过啖青却是一阵惊疑,脸色隆重的把一个名叫狐菟的族人叫了过来:
“阿兄,你曾在天梯山随天师刘弘学道数年,可识得眼前这是什么天象?”
狐菟三十有余,面形瘦长,抬头凝望天空半晌,说道:
“红霞满天,龙现于野,这是有王者气临于陇右!”
啖青听后,顿时两眼放光,显得十分的高兴。
有人见此,立即乖觉的讨好啖青道:
“少族长,咱们刚出山道,就有龙云相迎,我看这所谓的‘王者气’,当应在你身上!”
不过这人的马屁,却显然拍错了地方。
啖青将脸一沉:“休得胡言,否则逐出本族!”
啖青此人,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我自幼长于陇右,王者之气为何从未显现?
且我河州氐族,人丁零散,又无家名,如何能够成就大事?”
他接着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刘胜:
“此子虽然年少,却已名传关陇,先是遇险得神鸦庇佑,现在方临此地,就又有龙现于野……
那身怀王气者,莫不是落在他的身上?”
啖青之所以会这么想,并不突兀,
实在是之前在池阳县时,刘胜眼看就要被县尉周邢,关键时刻却忽有“神鸦”来救,
那一幕,给啖青留下的印象,实在是过于深刻了。
不过啖青为人持重,
他虽然此时心中忽地千绪百转,却没多说什么,继续领着商队,西行而去……
陇右共分为略阳、天水、南安、陇西、金城等郡,
出了陇坻道后,即为天水郡,而后往西则是南北狭长,东西略窄的南安郡,不消多时即可穿郡而过。
等到过了南安郡,就是陇西郡的治所襄武县了。
这时,刘胜便打算落脚于此,以待天时,
而啖青等人还要继续向西,进入湟水谷地所在的河州。
“季陵兄,咱们就此别过,改日再会!”
渭水河畔,啖青与刘胜饮酒罢了,没有任何小儿作态,互相一拱手,朝着不同的方向辞别而去。
只走了半个时辰不到,襄武城已然在望,
刘胜于是牵着马,缓缓步行,
他望着一旁的渭水,心中在不停的筹划着未来,
滋润了八百里秦川的渭水,源头就在其实就在刘胜现在脚下的陇西郡,
现在流经襄武县的渭水,只是一条小河而已,只要不是汛期,都能涉水而过,显得是那么的不起眼。
然而,等渭水到了关中之后,却已汇成了滔滔江河!
刘胜自己现在是一名朝廷逃犯,势单力孤,一路逃亡至此,颇为狼狈,
不过他相信,凭着自己之前的一番谋划,总有一天能翻身乘势而起,
而当他重回关中之日,定能如眼前这涓涓渭水,终成奔流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