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
【唉】，萧洋垂头丧气地睁开眼，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翻转了下身子，侧身抱着被子，满怀可惜的回顾着最后所见的局面。
【那个女孩明明都已经那么厉害了，那么勇敢，面对着那巨怪既然还面不改色地与之周旋对抗，就像是一个女战士一样，那么耀眼，如果是我……是我，我会有那个勇气吗？】
萧洋辗转反侧，嫉妒，钦慕，渴望，自卑……各种情绪纷杂而来，如果自己也像她一样勇敢，是不是，就不会像从之前一直到现在一样，每次，一遇到各种怪物就只会被动地惊恐逃窜，不停地逃，从来不敢直面它们，更不敢想去正视它们，与它门正面对抗……萧洋她，就连面对它们的勇气也没有……
每一次，都是如此地被动承受恐惧，承受那夺命的追赶和死亡的威胁，哪怕一次，萧洋也希望自己，能够勇敢地直视它，像个真正的战士一样去战斗，而不是屈服于它带来的恐惧，“我”从来不该是它的玩物，是谁的猎物，“我”是战神，是我自己的神，就像被围困在绝境中（萧洋把自己带入到那个女生当时的处境），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哪个故事中的英雄或骑士会临空跃出来保护自己，代替自己去与巨怪对战。
既然没有骑士，也没有英雄，那我就做我自己的骑士和英雄吧，捡起剑，既然我无惧死亡，那么我宁愿选择战死，虽然很痛，不过既然疼痛是注定的，那就让我去尽情体验做骑士战斗的痛快吧，谁说女生只能被束缚在裙子和规矩中，谁说女生就不能成为更棒的剑客呢？
想清一切，萧洋握紧拳头，她已经可以给出明确的回答了，【是的，我会有这个勇气】。虽然，还是有点嫉妒那个女生的优秀，但是萧洋明白别人再优秀也只是别人的，跟自己无关，自己的好坏才是自己的，反正萧洋已经决定好了，她会一直走在路上，直到有一天她成为一个符合自己期待的，真正耀眼的女战神。
终于念头通达，萧洋起身下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心里仿佛卸下某种沉重的阻塞，身心轻盈，世界也是那么美好，充满着各种未知和冒险。
一切有条不紊的前进，领取暑假作业；教室大清扫；班会致词分发奖状和学生手册，各回各家，暑假开始了！
而这几天，梦里的那场战役也终于迎来了尾声。
黑暗中，萧洋不再迟疑地向着过道对面，正犹疑而惶恐地在杂物堆中半战起身的同伴走去。
萧洋知道他可能在疑惑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站出来。
“我们需要做些什么。那只怪物去抓菲娜了，它很快就会返回的，我们必须行动起来了。”萧洋边边解释着边走近。
萧洋察觉到某种警示在心里心里响起，她快速说着：“听我的！没时间解释相信我！你跑得快，它回来后走到（压面机）门那要下手处理菲娜时，你就跳出来大声把它引走，一直跑！不要停！拐过拱门往左一直跑，前面是大厅，那里最空旷。坚持住，拖住它，周旋一下，我先救人。”
刚连珠炮般说完，来不及担忧他是否听明白了，萧洋便察觉到自身汗毛倒起，赶忙上前一步伸手将同伴一把推坐到地上杂物中央，自己也快速借着反作用力向后退到墙面，顺势下滑缩腿抱膝，后退的余光中见同伴也终于反应过来就地滚向一边的杂物箱后，萧洋这才将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一半了。
【唉，真不容易】，不知为何萧洋就是觉得心累。在刚才跟同伴讲解计划的时候；在那通道中间，头皮发麻感应后伸手推向同伴的的一瞬；甚至就在萧洋刚才借反作用力后靠到墙壁的那一刻……萧洋仿佛早已看过了无数的“未来”，各条命运线上的各种死亡，各种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注定下的失败，说不清是“看见”了，是仅仅只是“直觉”，还是，真实经历了一遍又一遍的死亡。
萧洋闭上了双眼。因为就连这，也是一次死亡。
第一次，给同伴讲解计划时，慌乱而又冗长，没注意时间的把握，话既没说清楚，也没说完，自己还被后方狂撞而来的巨怪给抓了个现行，一把抡飞到一旁的墙上，三两拳脚的暴力下就吐血而亡了，天，回想起来，被打成肉酱的感觉——
只是刹那，先是突如其来被卡车般的巨力撞飞到墙上，“砰”，脑袋嗡鸣，五脏震颤，真切感受着石灰墙的坚硬。
然后，你怀疑世界怀疑自己般地直接体验到了不可理喻的地球引力，直直落下，摔到水泥地上。
还没等脑袋清醒地彻底爬起来，山石般厚重的铁锤巨圈就已经眼睁睁地向胸口砸来了，肋骨碎裂，胸腔凹陷，“噗叽”，血液如同被掏心的西瓜一样向外飞溅。
痛苦甚至还没有结束，伸手无力阻止地看着巨怪抬起大脚向着你瘫坐开的双脚踩去，“咔嚓”，小腿碎裂，再往上踩，“咔嚓”，你已经再无心阻止了，任由巨怪就是故意戏弄般转而踩向你另一只脚，你只是冷冷注视着，疼痛仿佛已经再激不起你任何情绪了，视线渐渐模糊，身体也仿佛愈加轻盈……唉没人想体验第二次。
可惜，命运下的蝼蚁从没有选择权。
梦醒后，萧洋吸取了教训，精简了“计划”内容的字数。再次入梦，萧洋严格把控时间，按事先编排好的话术张口就背，很快就顺利地表达完了，时间也还剩很多，然而，对面的伙伴却一脸疑惑地开口了，“为什么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你相信我，我这样安排并不是故意要害你，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的，我们也必须救她，不然下一个肯定很快就轮到我们了，而且你听我说，大厅那……”
“为什么要听你的？而且你怎么知道怪物是去抓菲娜呢？又怎么就确定它一定就能抓着呢？”
“我…我看见的，我就是知道…”，萧洋一脸焦急，却被堵得无所适从，感觉每一个东西每一个问题都要一一拆开来细细解释，甚至有的问题她更是无从解释。
萧洋绞尽脑汁，时间却在一分一秒地流过。最终，一阵光芒中，还是同样的死亡轮回。
【ma~ de】
【气死我了】，萧洋郁闷地睁开眼起身，感觉胸口堵得慌，十指插着脑袋，烦躁地胡乱拨弄着头发，“哼嗯~”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该怎么说？！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方法？】
【到底该怎么过这一关啊？！ma蛋的，到底去哪里找通关教程啊，还是我就要一直卡在这了……无尽的死亡轮回】
【啊~，我才不要呢！可是，到底怎么办啊。】
暑假就这样平淡地进行着，早上懒觉到9点，吃饭，帮着看店，顺便写完今日份的暑假作业，午睡，动画片，洗澡，晚饭，电视剧……偶尔，萧洋不时从悠哉中走神一下，又想起困扰自己的“通关”难题，【唉】，还是毫无思绪。
一连数次的死亡点，已经让萧洋在不知觉中逐渐积累了莫名的怒气，仿佛一个油桶，就连白天的生活中也是情绪不稳，看什么都烦。
又一次的夜晚。
同样面对伙伴站在一片黑暗的过道中，意识仍是一片模糊，不知起因也不知去路，只下意识的，仿佛有什么话急切地想要从喉咙涌出，可是还未等只言片语脱口而出，“你的计划都没跟大家商量一下就私自做决定了，我为什么就要听你的？你怎么证明你说的就是对的，你的计划就一定完美无缺，就一定能成功……”
连珠炮般，萧洋甚至找不到插嘴的空隙。逐渐地，气血翻涌，意识一片晕眩，萧洋只感到耳边仿佛有数十只聒噪的鸭子在喋喋不休，莫名的暴躁犹如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终于，“闭嘴！”
“你干嘛……”
“你给我闭嘴！你ta mad闭嘴知道吗！”萧洋状若发狂般用力挥舞着双手，强控制着自己想要扑上去打人的冲动。
【mad，问题那么多】
“听好，……，别问原因，你必须相信我！时间不多了！”萧洋将自己的计划简介地讲完，这才发现竟然出奇地顺利，再没有被打断，从爆发开始不知何时对面的伙伴就早已安静了下来配合地听着。
“嗯好”
终于迎来了自己想要的合作，可是，之前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巨怪已经从远处发现了这边暴露的身影。
结果毫无意外。
萧洋睁眼，【第八次】。
再次入梦。“呼呼”，视线在上下颠簸，身体在跑动，脚步不停地剧烈奔跑向前，“嘣嘣嘣”，视角的后方紧追着一道高大模糊的黑影。
【快跑】，弄清楚现在的状况，“我”定了定神，注意力集中于前方的路况，加快了步伐。
看着前方即将到达的拱门，再次加速一个转身进入，然而进来后，“我”却愣住了，傻眼地左右望着前后两条不同的道路，【怎么会这样，怎么办？该选哪条？】
回忆了一遍听到的嘱咐，按着片段逐字翻找、反复拆解意思，可是，关于“正确的方向”，却依然毫无线索，“我”急得抓耳挠腮，可是时间不等人，后方那沉重的脚步和呼吸声已经愈加逼近了。
咬牙一跺脚，“我”终于在巨怪脑袋露出拱门的前一秒下了决心做出选择，在巨怪身形已经完全显露捉来的一瞬间，“我”灵活地蛇形走位弯腰矮身穿过它的扑击，一下蹦到远处，迈开脚步继续向前方快逃。
巨怪动作笨拙地，依然与“我”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紧跟身后，【呵，真慢】。
“这是我吗？！我竟然有一天能跑得这么快？”萧洋第一次对自己感到十分吃惊又不敢置信，乘着奔跑的档儿翻看了下以前的记忆，“看”着学校操场上那个一骑绝尘，肆意奔跑张扬的人影；“看”着领奖台上任何比赛总拿第一的模糊人影，萧洋莫名觉得似乎一切理所当然，“呵，大概又是我多心了，像以前一样不知怎么又遇到记忆混乱了吧。没事瞎想，那本来就是我自己呀还怀疑这怀疑那的。”
所有的疑惑瞬间消解，心里一片轻松地继续在昏暗的走道上向前跑着。
现在跟在身后的声音几乎已经远到听不见的地步了，没有了丝毫的紧迫感，萧洋边跑边略感无聊地观察起随着奔跑快速掠过的四周环境。
一片漆黑，除了自己奔跑甩动的手脚和前方黑洞般幽长的走廊，再看不见其他事物；周身包裹的除了黑暗，剩下的，只有那仿佛独自一人般的寂静中，规律的呼吸气喘声和有力的心跳。
【怎么会一直这么暗，跑了这么久这么长的距离，还是一点光也没有，我不会是选错道路了吧？】
正当萧洋心下犹疑，开始微微不安，纠结后悔，甚至是骑虎难下，犹豫着要不要掉头回去冒着与巨怪迎面的风险放手一搏时，随着脚下继续不停地向前，眼前的视线很快就有了不同。
前方，有光透过左边的窗户照了进来，仿佛一下子从黑暗的梦魇踏入了明亮的现实。
刹那间萧洋又充满了动力，随着奔跑左右转动着视线：
两旁的墙面上是不时出现的一幅幅装饰挂画。
而随着继续往里，左边的墙壁上，光透进来的地方，是每隔一段距离便出现的一扇扇加了铁栅栏的紧闭玻璃窗；一旁甚至还高高垂挂着深蓝绒和米白的多层窗帘。
光的投射并不均匀。不知何时，脚下的地板已不再是水泥石面，却变成了光滑的大块瓷砖；束束光线有序地通过玻璃斜插了进来，长短不一，与走廊“右边的世界”在过道中间形成了光影的拉锯战。
继续向前跑着，萧洋不自主地靠近窗边，趴在栅栏上，透过浑浊的玻璃渴望地望向窗外阳光下的自由世界，也好奇着这是哪，想看看从窗外的景色中能否找出什么可推敲的线索（说不清道不明，萧洋更不知任何缘由，潜意识莫名觉得当下所处的“空间”不在任何认知或记忆中）。
窗外一片绿意生机，仿佛是雨前多云的午后，淡淡的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铺满天边。
近处，是从茂密及膝的杂草堆中不知具体何处冒出的簇簇藤蔓，顺着窗沿下覆盖满暗绿青苔的潮湿墙壁，紧紧吸附着，向两边蜿蜒环绕而上；再高处，左右红色的墙面，却不均地分布着墙皮脱落后的青灰水泥，红绿灰的交替，全都映衬在一片不十分清澈的蔚蓝天空下；向远，是一丛近窗的绿化灌木球，修剪良好的草坪，橙黄的条纹木靠椅，弯曲的小道，散步聊天的稀疏行人，四五人宽的粗壮巨树，树下的蓝色座椅，还有三两茂盛的柳树，围绕在不清大小的人工湖岸边。
萧洋细细观摩着小道上的每个行人，羡慕着他们那轻松惬意的安稳日常，天渐昏暗，路灯亮起，悠哉的短发青年挂着耳机，低头捧着捧着手机慢慢走来，似乎在浏览什么，又似乎在编辑回复着谁的消息；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头戴运动抹额的青春丽人，正积极地挥洒汗水跑步健身；两三个小孩嬉闹着从大树旁追赶跑过，一个满脸关心慈爱的年轻女子弯着腰不知是否也加入了孩子们的游戏，目光时刻紧紧追随者欢闹的孩子；而巨树茂盛的叶冠下，一沉稳的中年男子正和一约莫五六十保养良好的阿姨并肩在湖边悠哉地聊着天，时而看向远处泛着粼粼波光的幽暗湖面和模糊的矮山，时而转头望向玩耍的孩童与女子笑意满满。
然而，正当萧洋沉浸在这祥和的美好中时，突兀地，某种未知的呼唤却莫名传至心中。
尽管萧洋心里因为惊疑不定而略感排斥，却始终难以挥散这种奇怪的感觉，不知其缘由目的，更不知其出处。视线茫然扫寻着窗外的风景却久不见异常，不知觉中，仿佛冥冥的牵引，萧洋的视线被吸引着，透过随风舞动，枝叶层叠交织下的点点星光，来到了一派宁静的蔚蓝湖面上。
【有什么特别的吗？】看着普普通通毫无特点的湖面，萧洋疑惑非常。
尽管不解和无聊，但在心中某种愈发强烈的声音指引下，萧洋还是耐心地停留在这块湖面上等待着。
忽然，某一刻，水波打起了旋。
起风了。
“呼呼，沙沙”，不远的岸边，人群惊叫着在飞扬的尘土和落叶中慌乱奔窜；飞沙走石，黑影漫天，那地标般的四人环抱巨树，华盖也在哗啦作响，左右打摆；岸边细弱的柳树更是不堪风力，满头的秀发肆意飞扬，就连身形也危险得几乎拔地倾向湖面。
萧洋的目光再次回到翻涌的湖面上，向着远处而去，波涛拍浪，“雪花”飞溅；顺着水天相接往上，是好似神之手般的无形旋风，遥遥直上，入到昏淡浸蓝的厚重云层中。
环绕云层，低头看向下方接天的水柱，那一刻，萧洋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然而一切，却在梦醒时分再次被封印在了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