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李汉琼
待得郭万超正式出城投降,宋军大营上下声势复振。
赵光义擂鼓聚将,再次召集军议,齐王赵廷美、武功郡王赵德昭以下,北路都招讨制置使潘美、河阳节度使崔彦进、彰德节度使李汉琼等赫然在列。
赵光义见到赵德昭反而略显诧异,倒也没有开口询问,见人到齐之后,便正式开始了军议。
只见赵光义简明扼要的开口道:“如今太原城人心不稳,朕意再度大举攻城,必在端午之前攻下太原,了却国朝心事,众卿可有异议?”
见赵光义语气之坚决,而且目前形势也确实有利于宋军,帐内众人便齐声回道“臣等并无异议。”
随后北路都招讨制置使潘美出列建议道:“官家,在大举攻城之前,可再行招降之举,此时必是立竿见影。”
赵光义闻言,大喜道:“甚善,那便广制降书,以箭矢射入城内。”
太平兴国四年五月三日,宋军大营上下沸腾,像是活过来的巨兽,全营提早做饭,炊烟之盛,几里之内俱能望见,太原城上下更是清晰,眼见此举,便是明白宋军欲要大举攻城,更是惊惶。
待中军披甲列阵完毕,赵光义便带着齐王赵廷美、武功郡王赵德昭等人再次亲巡南城,再次以天子之尊再度亲自督士卒攻城,此时太原城虽是摇摇欲坠,却还是在做困兽之斗。
虽是赵光义亲督,但城上箭矢、滚木、擂石、灰土等俱下,第一波攻城还是被打退,而此时南城攻城都部署为彰德节度使李汉琼,其人见此目眦欲裂,待安排好城下掩护部队后,本人亲自率领将士,开始登城。
准备死战!
而赵德昭见状亦是主动请缨上去接替李汉琼原本位置,指挥士卒攻城。
而李汉琼以节度使之尊,亲自带头攻城,太原城南诸部见此更是羞愧担当,旋即争相效命。
纷纷跟在李汉琼身后,冒矢而上。
只见李汉琼身披甲胄,借助机器传送的移动云梯率先登上了城垛,但被城头汉国守军箭矢射中,身上插满箭矢,犹如刺猬一般,其中更是有箭矢射中头部,一根手指也被城头守军大刀砍断。
鲜血染红了他的全身。
赵德昭在城下看到,急忙命其余人等死力营救。而城下掩护部队“控弦之士”的箭雨更密集地向城上射出。
李汉琼的亲卫也是奋起拼杀,千难万难才救出了主帅,将其从云梯放下。
赵德昭原本便在伤员收容营中对包扎颇有了解,因此亲自上前检查了他的伤势,并为他敷药。
李汉琼因此深受感动,眼眶微红,恍惚之间,感觉眼前赵德昭与太祖身影渐渐重合。
见李汉琼负伤,赵德昭然后表示,要到前线去,离将士们更近一些。甚至,他还要到“洞屋”去,亲自参与指挥攻城。
而李汉琼此人与解晖类似,亦是一个木石一般刚强鸷猛的骁将。此人虽是好“使酒”,也即借酒劲耍性子,但对大宋的统一战争确是战功赫赫的人物,而且忠诚。
其人身材魁梧高大,力气过人。
国朝建立以来,太祖赵赵匡胤爱其才,便将其升至铁骑第二军都校、兼任饶州刺史。
开宝七年(974年),宋军征伐唐国时,太祖赵匡胤任命他统率行营骑军兼战棹左厢都指挥使,从蕲春进攻峡口砦,此战斩杀唐军数千人,俘获楼船数百艘,沿江攻取池州、铜陵、当涂。
开宝八年(975年),宋军包围唐国都城金陵(今江苏南京),李汉琼亲率本部渡过秦淮河,调来巨舰在里面填满芦苇,放火焚烧唐军水寨,攻克金陵,唐国此战被大宋灭亡。
战后,太祖赵匡胤叙其功,授李汉琼兼任振武军节度使。
太平兴国二年(977年),赵光义为拉拢朝中大将,广收封赏,李汉琼因此出任彰德军节度使。
当李汉琼听说武功郡王赵德昭要到那么凶险的前线去督战时,不禁心下一惊,马上对赵德昭说:“守军在洞屋那里,矢石如雨!大王奈何以尊贵之身要到那么险恶的地方去啊!还请大王不要去!如果您不听臣下劝谏,是臣子失职,臣请先死!”
赵德昭想想,接受了李汉琼的劝谏。
这一日,宋军四面轮流攻城,直到傍晚,夕阳倒映在太原城上下,染红了满地,让人不知此情此景之下,到底是夕阳染红了这片大地,还是攻城太过惨烈,鲜血横流,染红了天空。
宋军四面在主将督促之下,人皆奋力相搏,誓死登城,几乎无法控制、遏阻。
但是赵光义看到将士如此奋勇,反而生出恐惧之心。
他知道刚刚处理的北汉宣徽使范超,就是一个战例。这位汉国朝廷重臣,已经在战士的捆绑中不断告知是来“归附”大宋的,但却是不被理会,还是将他杀了。
这样愤懑的情绪带到破城之际,一旦失去约束,岂不就要屠城?
大宋自太祖以来,最动人的责任伦理开始发挥作用。
太祖赵匡胤当初征服南唐时,要统帅曹彬不得枉杀一人,甚至在将帅们表示不杀人无法攻城略地时,太祖赵匡胤斩钉截铁地回应道:“朕宁不得江南,不可辄杀人也!”
而赵光义也是标榜自己深受圣贤书教诲,即使在政治条件最为险恶的时刻,也不忘记圣贤教诲,或者说,往日的圣贤教诲,如“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也”,从人设上来说,这已经成为他的政治性格和道德自律。
作为处处要跟太祖比肩,标榜自己是太祖当之无愧的继承者的赵光义如今面临了同样的局面,又怎能做出其他选择呢?
最终赵光义还是在太原城将要被攻下的关键时刻,叫停了围攻,下令给几乎就要站在太原城头上的宋军将士稍稍退却。
他要将士们冷静下来,听从朝廷节制。
随着鸣金退兵的声音响起,宋军将士不甘心的看了看太原城头,从四面退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