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因为你喜欢
上一辈子，姐姐陈雪晴待业四年，后来在县城开了一家缝纫铺，嫁了一个水泥厂工人。
1997年，丈夫买断工龄后成了酒蒙子，每次喝醉了酒，不是打老婆就是骂孩子。
姐姐命苦，不到五十岁就去世了。
两个外甥没出息，中专毕业后，打了几年螺丝连对象都找不上；
最后，还是他这个当舅舅的出手相帮，让他们进了自己的酒楼学颠勺，总算成了家，在广州结婚买房。
重生归来，陈春年不想让悲剧重演，他想让姐姐活得富足、快乐而体面。
所以，姐姐必须要上班。
毕竟，眼下才是1983年，一个女人家，想要嫁一个好男人，光有钱还不行，还得讲究一个‘门当户对’。
陈春年的思路很清晰：县剧团临时工，转正；进文化馆或艺校，转干……
……
“姐，我想跟你说件事。”
半小时后，陈春年回家后，第一时间‘会见’了姐姐陈雪晴：“我想让你去上班。”
陈雪晴‘啊’一声，满脸的疑惑：“你？一个卖卤肥肠的、想让我上班？”
陈春年点头，正色说道：“我跟县剧团的秦小凤小姨说好了，明天开始，你和姜红泥就去学唱戏。”
陈雪晴一脸懵圈：“学唱戏？”
“我和姜红泥去学唱戏，你确定不会被陈老师再一次赶回老家去放羊？”
姐姐的反应很正常。
在绝大多数红宁人的思想意识中，唱戏的都是戏娃子，下九流，属于很下贱的行当，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尤其对于陈老师那种人来说，满门心思的都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甚至，就连他家堂屋的中堂对联，都写着‘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
听着高大上，实则就特么在洗脑。
用陈春年的话说，老爸陈老师，就是一个思想上的儒家余孽，现实中的废物，让你难受，偏生还恨不起来。
再怎么说，他是爸爸，他们是儿女……
“我跟爸爸谈，”陈春年满不在乎的说道，“他就一迂腐书呆子，自以为学究天人，其实满肚子的封建糟粕。”
“姐，咱们自己的路自己走。”
“我赚钱，你上班，先在县剧团过渡一段时间，一旦有了机会，我就想办法让你转正、转干，进文化馆当干部……”
陈雪晴听得很仔细，两只丹凤眼半眯着，上下打量着弟弟：“你咋说的跟真的一样？”
“而且。”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就算我进了县剧团，那也是个临时工，而且，我特么也不会唱戏啊！”
陈春年摆摆手：“不会唱戏没关系啊，谁说进了县剧团就一定要会唱戏？你当编剧不行吗？”
陈雪晴听得有些迷糊，摇头说道：“我不去。”
陈春年沉默一下，很诚恳的说道：“姐，你必须要去上班，必须要想办法转正、转干，要不然，以常正邦的家世，你以为他们家真愿意迎娶一个没文化、没工作的社会盲流吗？”
陈雪晴又羞又恼，柳眉倒竖：“陈春年！”
陈春年第一次硬刚老姐，淡淡说道：“姐，人这一辈子，最怕的不是被人欺骗，而是自欺欺人。”
“人生的路，其实就那么几步，只要你走错一步，这一辈子就完蛋了。”
陈雪晴陷入了沉思。
陈春年揽着姐姐的肩，动情说道：“姐姐，相信自己，相信小姨，一边好好学唱戏，一边多看些书。”
说着，他便去找姜红泥。
对于这个‘捡来的媳妇’，陈春年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她实在不想去上班，就喜欢陪着他陈春年吃一辈子苦、卖一辈子猪大肠，那也很好啊。
“姜红泥，我跟你商量个事。”
“哥，啥事？”
“从明天起，你和姐姐每天去县剧团当厨子，同时给秦团长当学生，行不？”
“啊？”
姜红泥正在厨房洗洗涮涮，听了陈春年没头没脑的话，愕然抬头：“去、去县剧团当厨子，同时、给秦团长当学生？”
陈春年点头：“对，一边当厨子，一边当学生。”
说着，他将自己与秦团长商量好的‘路子’说一遍，表示当厨子，是进入县剧团的第一步，是临时工；
给秦团长当学生，则是第二步。
接下来的第三步，便是想办法转正，成为事业单位的一名正式职工。
第四步，自然是‘以工代干’，然后，想办法转为正式干部，就可以随时调动了。
这一套流程听着复杂，其实一点都不简单，没有足够的财力、物力和人脉关系，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姜红泥低头想了好一阵子，讷讷说道：“哥，你是不是嫌弃我？”
陈春年笑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姜红泥低声说道：“我没家，没亲人，当过乞丐，装过疯子，年龄比你大……哥。”
她抬头，凝视着陈春年的脸庞和眼睛，眼圈有点湿润：“哥，活了二十四年，除了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把我当人看的人。”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是哥，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在你身边伺候你，每天能看见你，听见你说话，哪怕你骂我的话，我都听着很喜欢呢。”
“哥，如果哪天你觉得我烦人，碍眼，觉得不喜欢我了，你一定不要说出来。”
“一定不要说出来！”
她垂下了头，狠狠咬着下嘴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自己离开的，哥……”
几颗清泪迟疑着，在她的眼眶里微微颤抖，终于顺着脸颊滚落，打湿了衣襟，点点滴滴。
还有一颗掉在了地上，无声无息的碎了。
马丹的，好好的年代文、西北小城的江湖爽文，咋还整成了言情狗血剧？
陈春年伸出粗粝大手，帮她擦掉泪水，咧嘴笑道：“咦，你还是桃花眼啊？啧啧，就是太瘦了，以后记得多吃肉，哥喜欢白的，大的，圆润的……”
听着这货口花花子，姜红泥破涕为笑，羞红了脸，扑棱着两只桃花眼，低声叫了一声：“哥。”
陈春年咧嘴笑着：“嗯。”
姜红泥：“我去学唱戏。”
陈春年：“为什么？”
姜红泥：“因为你喜欢。”
陈春年微微一愣，随口问道：“我喜欢？”
姜红泥轻轻咬着嘴唇，迟疑一下，道：“每次看戏，只要有青衣和刀马旦出场，哥，你的眼睛都不眨一下，还一个劲儿的舔嘴唇……”
陈春年老脸一烫，讪笑着骂一句‘滚蛋、你特么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他伸一只手，使劲揉一下姜红泥的脑袋：“那行，明天你就跟姐姐去县剧团当厨子、学唱戏。”
姜红泥狠狠点头：“嗯！”
陈春年出了厨房，推着自行车出门：“姐，姜红泥，我出去办点事，下午和小虎他们早点去戏院摆摊。”
杨裁缝听着儿子又要出门，撵出来问道：“咋又要出去？中午不吃饭？”
陈春年点头：“嗯，中午吃饭不等我，我得出去办事。”
陈老师走出堂屋，像个没什么用的支线任务NPC，皱眉问道：“大过年的不在家吃饭，胡跳乱窜，能有什么大事？”
陈春年跨上自行车：“当然有大事了。”
“陈老师，信不信我能手搓一台拖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