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末纪年:废水之劫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0章 悲痛

“你俩把史派打到濒死不也能感到死亡的恐惧吗?”阿依古丽用血管拉着浊先生和主教,示意他俩打死我。

我脸瘪瘪地像快哭了似的,非要无限接近死亡才能感受恐惧吗?

眼看浊先生和主教觉得阿依古丽说的有道理正要起身动手的时候,我赶忙站起来:“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又或者,”浊先生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着我,“你可以先去地狱去寻找一下悲痛。”我愣了一下,回想起断壁残垣上混合着的血肉,妖艳鬼魅般的海,疑惑地询问道;“海都还有不是地狱的地方吗?”

主教和浊先生突然一改刚才几乎按捺不住的笑意,全都正经地回答道:“不,海都最多只是表面比较脏乱差,宗教信仰会约束不法,进而修正精神上的伦理,只有当内心三观对周边穷凶极恶习以为常的时候,所见之景皆为人间地狱。”

“那我还是先领略一下地狱的风光吧。”相比于独自面对巨化章鱼送死和被两大执政权者挨揍,心灵上的地狱听起来相对安全。

地窖内,陈黩在自己屋子门口颓然地坐着,他缓缓地将打火机凑近残破的纸盒,随着“嚓”的一声轻响,一抹微弱的火焰跳跃而起,瞬间点燃了纸盒的一端。随后他将纸盒开口的一端轻轻放进嘴里,舒缓地一吸,吐出烟气,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享受这片刻的放松与释放。

“啧,咱们这次亏太多了,隔壁的幺儿比咱家小童轻了好几斤呢。”陈黩的老婆赵秀不满地嘟囔着。陈黩不说话,只是吧嗒吧嗒抽着纸盒。天上悬挂着的太阳红红的,像熟透了的西红柿一样。

赵秀熟练地生起火,煮沸水,赵秀颇有怨气地将手中的水在锅里涮了两涮,她有所怨言的,是耗费的力气和不小心流失的血导致汤的养分少了。

“煮好了,喝吧。”赵秀像往常一样平静地把煮好的放到陈黩面前。陈黩面无表情,麻木不仁地一口一口喝完了汤

陈黩喝完了汤,起身轻轻拍了一下正在洗碗的赵秀的屁股,赵秀莞尔一笑,脸上浮现一丝绯红。陈黩则不喜不悲,不紧不慢地开始脱掉残破不堪的裤子,赵秀也紧跟随其后。

金光初露,莺燕封纪,直捣黄龙,翻云覆雨,飘飘欲仙。

赵秀尽管已经浑身大汗淋漓至濒临虚脱,可仍旧坚持从口袋中掏出一粒胶囊丢到口中服用。随即,赵秀的肚子肉眼可见地隆了起来。

陈黩又点燃一块纸盒,静静地盯着天空中悬挂的太阳,回想起当时帝都派人来时的情景:为首的人口口声声说不放弃任何一个受到污染的黎明百姓,满口都是仁义道德。

刚开始还会像模像样钻开的防护型地窖和悬挂在入口处永不熄灭的人工太阳,积极进行利国利民的建设工程。后来以缺乏运行机器的能源之名,把地井里的石油榨干之后,除了在太阳入口定期丢入的早孕胶囊和催化奶粉以外,便再无音讯。

当时陈黩坚信帝都会给他们一个全新防辐安康的时代,会给油乡一个崭新的未来,会给村里的居民一个朗朗乾坤。为此他主动说服其他村民要牢牢抓住这一机遇,承担村长这一负责统调的职位。

如今再看现在周边荒唐但平常的景象,感觉往事都如黄粱一梦,甚是可笑。陈黩自嘲地笑着吐出一口烟,环视一圈,满眼皆荒唐:女村民为生育机器,男村民为种狗,刚出生的小孩跟畜生一样被迫催化生长,长到一定阶段再易子而食,周而复始。

仿造的太阳辐射只能滋生杂草,虚伪的希望迎来的只有更破裂的绝望。

“果然一切都得以帝都为主,其他的地方都是储蓄仓罢了。”

陈黩刚开始也确实愤愤不平想要和村民一起去讨要个说法,可讨到的结果不是公正解释,更不是沉默不语的冷暴力解决,而是冷冰冰的枪支和言语上的威胁。

“你要是不怕死,你就只管向前一步!”带头的白皙强壮男人恶狠狠地威胁着:“平常也没人看守,你们就尽管出来,看看你们遭受辐射还能不能活下来!”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而好汉之所以被称为好汉,正是因为其与寻常百姓不一样,敢于反抗争斗不公。遗憾的是,跟在陈黩周边的都是寻常百姓。

可弱者也会愤怒,弱者也会挥刀,虽然目标是挥向更弱者。回到村口处陈黩就被理所当然地围殴并被暴打一顿,陈黩之前为他们做过实事,说过实话,村民彼此之间心里也清楚。只是因为缺少一个泄愤口,而面前恰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泄愤口。

“可恶的走狗。”村民张三拿着木棍猛砸并高声辱骂着。

“居然连乡亲们都骗。”村民李四抬起脚猛踹,愤愤地咒骂着。

终于等到众村民泄完愤后离去——他们不敢乱棒打死陈黩,他们害怕帝都的人和陈黩还有联系,害怕到时候帝都的人有借口来报复。

陈黩眯起眼睛望着摇摇欲坠的假太阳,耳畔传来其他村民的呻吟声——起初有人尝试靠吃早孕胶囊存活和自杀,最终都成了满脑子只有交配繁衍,寻求快感的野兽。久而久之,竟微妙地形成繁衍和生存二者之间的平衡。

好在陈黩有一个从小脑子不太灵光,有些痴傻的青梅竹马赵秀,顿感力强使得赵秀并没有在这片生灵涂炭的村落里精神崩溃,而她愚钝但处处散发着活力。在陈黩心里,赵秀比假太阳更能给予自己希望,抚慰充斥着绝望的内心,这也是陈黩这段时间以来没有自杀的主要原因。

忽然间,太阳入口处砰地一声响,陈黩视线重新转移到入口处。“不应该啊,以前送药没这么早啊。”陈黩满脸纳闷,但马上摇了摇头,这外面世界的死活于我何干,操心他干嘛。

“轻点啊,别那么粗鲁。”我不由分说被浊先生丢入到地窖门口处。地窖门口被一圈由青石或老木板砌成的低矮门槛环绕,门槛上覆盖着青苔与一层薄薄的尘土,周边杂草横生,仿佛记录着无数个季节的更迭与风雨的洗礼。

“进去吧你。”浊先生用血管把地窖门打开,再用血管用力把我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