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黑色宝马在夜色中无声地滑入车库，江枫坐在后座上，腰挺得笔直，清爽的海蓝色休闲西装敞开，露出里面解开领口两颗扣子的竖纹衬衣。
只是吃个饭见见面而已，江枫觉得没必要这么隆重，餐厅又不会因为你穿休闲装闭门不纳。
但老爹说西装是男人的战甲，好比将军亲临战场，必然身披重铠，唐僧不也得披着锦斓袈裟，别人才知道他是得道的高僧么？
江枫觉得他这是职业病犯了，因为老爹如今是一家4S店的总经理，他的日常往往就是各种西装傍身，唯有在私底下才会撒着夹脚凉鞋一条大汗衫，喊江枫出来一起去搞点烧烤宵夜。
不过他这么穿确实蛮帅的，连带着江枫也是，狭长的丹凤眼只要稍微眯一下就撩人心扉，更别说随时都能出演杂志封面的脸。
如果他们的生活是一部韩剧综艺，那么打开车门的时候必将有连绵如水的闪光灯，还有女粉丝的尖叫。
由此也可以看得出老爹对这次见面的重视程度，已经和他平常工作是一个级别的了，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满是手汗，开车的时候眼睛很久才会眨一下，笔直地盯着前方。
尽管他反复告诉江枫别紧张，只是见个面聊聊天一起吃顿饭，但江枫看得出来，他才是最紧张的那个，因为他也没有见过那未来的女儿，林瑾语。
青春期的女孩往往是最难相处的人物，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如果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说不定未来的妻子林宥真，就会因为女儿的心思拒绝两人再婚。
生活里龙精虎猛还有点闷骚的汉子，平日里颇受下属喜爱，总是看起来非常可靠，结果到了自己的私生活，也还是会有紧张如孩子的时候么？老爹这一辈子似乎唯独在女人身上会露怯啊。
越是看明白这点，就越坚定江枫要为老爹把好关的心，决不会让老爹再被女人骗第二次。
老公馆里的灯光璀璨如星河，隔着全景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三层楼里每一层的靠窗边都座无虚席，暗红色的墙面隐匿在园中林叶的遮遮掩掩里，围墙之隔外就是市里重要的交通主干道，公馆里却听不到半点来自外界的噪音。
这是本市有名的约会圣地，据说本地的情侣从相识到结婚，如果不来这里一次的话，恋爱之旅就是不完整的，将来肯定得分手。
传说从何而起无从得知，想来肯定是餐厅自我营销的手段，好痛宰那些蠢蠢欲动的男友们一笔。
一想到这顿饭不知道要吃掉老爹多少钱，江枫就有点肉痛，他们家已经走向正式的小康生活，但童年里拮据的记忆，仍旧占据着江枫心底，体现在日常的方方面面。
预订的位置同样靠窗，距离约好的九点钟还有十分钟，江枫向来认为故意迟到片刻或者卡点是女人的传统，令他意外的是，今天反而是对方母女两个人来的比他们还早。
“江昀！”桃色雪纺裙的女人抬手小声打招呼，仅凭这一笑就印证了老爹江昀口中的漂亮美人。
三十八岁的年纪，林宥真居然还敢在连衣裙外面套件小马甲显腰，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真实岁数，单单只是这样看着，面相和街上彰显身材的年轻姑娘没什么区别，明明顶着一张娃娃脸，却意外地成熟知性，包容力十足。
就是这发型……人妻马尾在二次元里往往被称为太太你很危险，这么想多少有点不尊敬，乍一看到江枫还是不由自主地脑补了一下某些名场景。
这么看来她旁边那个就是自己未来的妹妹，林瑾语了。
很自然的，江枫的视线转移到她身上，两道视线不约而同地在空中交汇，林瑾语也在看他。
和之前看到的那张小时候照片完全不一样，彼时的林瑾语看上去像那种很羞涩内向的小女孩，而如今十七岁的她则只能用早熟来形容。
至少江枫没见过身边这个年纪女生，会穿白色露脐装，下摆扎着花哨的蝴蝶结，性感的黑色内衣带子紧贴着消瘦的肩胛骨，将自己青春少女的身材对着空气毫无保留地展现。
难道是个太妹？
江枫没来由地想到小时候看过的港台偶像剧，总觉得她开口会不会说上一句你好机车。
这种打扮在大学夏日的街头并不少见，但对这个年纪来说还是太早了，至少在江枫的认知里，多数父母看到自己的女儿这样，是绝对会喝令禁止的。
不过林宥真似乎并没有对女儿这样的打扮有什么意见，她看起来也是很时尚的人，大概与她的工作是酒吧调酒师有关，所以对女儿的穿着打扮这方面，约束会相对宽松也说不定。
迎着江枫的目光，林瑾语淡淡地笑了一下，很礼貌的那种，江枫不由得跟着也笑了笑。
小时候那张照片就已经看出来是美人胚子了，现在见面也和预想的差不多，不得不说她的名字很衬她的外表，会说话的玉石。
如果世界上真有那样的东西，成精了大概就是长她这个样子吧？脸蛋真就如玉般光滑细腻，仅仅是一笑而已，弯起来的漂亮眼睛就是会让人不由得心里一动，忽然就明白了秀色可餐的含义。
换做是别的男生，想到这样的女孩子会是自己的继妹，肯定是会有点春心萌动的，谁能拒绝这么漂亮的女生跟自己共同生活呢？
和天生有血缘关系，一起生活长大的哥哥妹妹不一样，江枫和林瑾语在这之前是完全的陌生人。
打个比方，就像是学年第一的班花，忽然第二天出现在你家浴室里洗澡，这种霓虹轻小说桃子文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但很可惜，她遇到的是江枫。
对江枫来说自己的继妹越漂亮，越不好，因为好看的女生向来不缺乏广泛的交际圈。
如果她带闺蜜回家来，或者说有谁看上她了想从江枫这里旁敲侧击，这都是江枫很反感的事，他的人际生活向来平静，并不热衷外人。
“你们来的这么早，这不是显得我们不懂礼貌了么？只有男人等女人的道理，没理由反过来啊。”江昀打着哈哈，他跟江枫父子两人的位置，与对面的母女两人恰好面对面，显然是特意安排了的。
“下午我们一起去逛街，一直到累了才来这里的。”林宥真笑笑，目光落在江枫身上。
“大帅哥的儿子就一定会是小帅哥啊，你要是就这样进我们的酒吧，那些小女生肯定挨个凑过来要请你喝一杯。”
“谢谢。”江枫唯有点头微笑，他不擅长跟异性交谈，尤其这种话还是出自未来的母亲之口，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
好在看起来她确实跟自己老爹是一类人，心态相当年轻活泼，是个恶毒后妈的可能性急剧减少。
“愣着干什么呢？还不打个招呼？”林宥真轻轻拍了下女儿的手臂。
“嗯……我是……林瑾语。”
就一句话，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的态度，声音倒是不小也不大刚刚好，而且很好听明亮，像是清泉流水，很适合去做配音之类的工作。
虽然刚刚有过示好的微笑，林瑾语真正开口还是显得相当拘谨，眼神并未逃避，身体也依然坐的笔直，唯独大脑和嘴巴完全不协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想想也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个男人，一个马上要叫爸爸，另一个马上要叫哥哥，如果是还不太懂事的年龄还好，对十七岁这个敏感又纤细的花季来说，实在太为难了。
江枫很理解林瑾语，就算他表现的略好一点，但他也做不到现在就叫妈妈妹妹。
哪能那么容易熟络起来啊，不过这也是大家都能预料到的情况，今晚的这次聚餐，本就是为破冰成为一家人的前奏准备，看彼此爹妈那对视都能柔出水的款款目光，这新家庭的组建肯定跑不了。
林宥真无奈地苦笑，看江昀的眼神充满了撒娇的意味，江昀也耸了耸肩，大人之间固然可以来电很快，小孩子还是需要慢慢磨合。
“第一次一起吃饭，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江昀拿起菜单扫来扫去，想要找点话题。
“我什么都行。”林宥真说。
“我也都可以。”林瑾语立刻跟上。
“那索性就经典套餐吧？这里有固定的菜单模式，可以不用选。”江昀大笔一勾，把菜单递给儿子，“你呢？”
果然是天生一颗糙汉子的心，纵然长得帅颇有桃花运，如今也是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当年的屌丝劲儿还是没变。
张嘴一个套餐只能说明你根本不了解这儿啊，不了解又怎么能找到好东西呢？万一点了不好吃的东西踩雷，这顿饭留下的记忆就不是美好了！你希望对方吃到一半的时候想吐出来，为了风雅又不敢吐强行咽下去么？
江枫心里叹息，好在他得知聚餐消息，下午忙完文学社的工作，就特意花了点时间来逛各大APP的顾客评价，早就对这家餐厅的得意菜品了若指掌。
他把老爹的圈划掉，重新一一勾选，餐前的酒水面包，汤品主菜，全都改成有口皆碑的，最后也没忘记把甜品从慕斯蛋糕换成芭菲，这样吃起来会比蛋糕要慢，尽可能延长就餐的时间可以让大家找更多的话题。
江昀看到了江枫的笔触，但他很会意地没说什么。
儿子向来是个很细心的人，也是因此有很多女孩一遇江枫误终身，长得帅的暖男实在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和江枫一比，自己身边那个男友怎么看都不顺眼，这就是大多女孩的心态，不娶何撩啊。
这家餐厅很有格调，厨师长是真正的法国人，严格遵守传统法餐的上餐顺序。
餐前开胃菜上来的时候，服务生就顺手关掉了这一桌的灯光，打开黯淡的氛围灯，点燃桌上的浮水蜡，摇曳的烛光照亮着每个人的脸庞。
周围的空气弥漫着好闻的味道，桌与桌之间的距离相当远，因此不会是餐厅本身营造的氛围感，只可能是女士香水的气息。
衣香鬓影之间，江昀为未来的老婆倒着香槟，林宥真用江枫见过最为优雅的手势握着高脚杯，便如取水的天鹅。她绝不是什么巴结人的土妞，看她使用餐具的娴熟就知道也是懂得的人。
反倒是林瑾语没有刻意遵循什么法式逼格，怎么舒适怎么来，无声小口的咀嚼，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大概是跟随母亲，想要留个好印象，今天林瑾语也是化了很清淡的妆容，但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两个马上要进入自己生活的男人，所以在餐桌上能不说话的时候就尽量不说话，唯有偶尔抬起头来看到江枫，才会生硬地露出那种挤出来的，讨好的浅笑。
江枫不喜欢这种感觉，太卑微了，虽然他也不太喜欢漂亮的女孩，但林瑾语对他来说，首先身份是继妹，其次才是同年龄的美少女。
所谓继妹，就是要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家人，家人与家人之间有什么必要看人脸色讨好的？
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江枫取出一张便签纸写字，回来的时候偷偷绕过桌角戳了戳林瑾语的膝盖，把便签纸顺手黏在她只穿着牛仔短裤的大腿上。
林瑾语吃惊地睁圆了眼睛，满脸疑惑，江枫用目光示意她，她便会意地偷偷将便签纸攥在手里，借着喝饮料的动作偷偷一瞄。
“不想笑那就别笑了，用不着勉强自己。”
她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江枫，而这时候江枫已经投入到对爹妈聊天的吹捧里去了，林宥真对这个未来的儿子似乎相当满意。
推车送来副主菜烤龙虾尾，服务生变魔术一般从推车中间取出一捧娇艳的玫瑰，玫瑰中间放着一只娇贵的丝绒盒子。
林宥真一看到那个盒子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了，惊喜地捂住嘴巴说不出话来。江昀离席手捧着打开的盒子半跪下来递给林宥真，在烛光的映衬下，那枚戒指仿佛流淌着水银般的月光，林宥真脸庞红润的像是少女，眼泪扑簌簌地沿着脸庞滑落。
林瑾语赶紧递给妈妈纸巾拭泪，江枫则帮着捧起了那束玫瑰。
有人发现了这一桌的动静开始吹口哨起哄，客人们大都被惊动，站起来鼓掌祝福，八音盒里的音乐也被换掉了，悠扬的小提琴声诉说着无言的爱。
这都是江昀安排好的，作为再婚，林宥真并未向江昀提出什么索求，婚礼安全感度假什么的一概都不需要，她甚至不知道江昀会送给她这枚戒指，上面镌刻着两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