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是一家人了
周末,大大小小的封装纸箱堆满玄关和客厅,让这个一直以来都有些空旷的男人之家,久违的有了即将忙碌起来的生活感。
江枫和江昀都是生活上不大拘小节的人,虽然不会把住所弄的太乱,但也没有太多时间去用心打理,平常的打扫工作都会定期花点小钱,让专业从事清扫的人士来处理。
不过这次不一样,为了欢迎两位家庭新成员,他们用了一整个昨天的时间来亲自上阵。
所有凌乱的生活痕迹都被一一抹除,地板打了腊静置到早上,边边角角都细心清扫过灰尘,新上的家具擦的锃光瓦亮,能看到走动的人影,就连垃圾桶也换了新。
冲击钻一连在厕所里震动了两个小时,瓷砖破碎水泥开裂,就为了换上那个科技感满满的全新马桶,夜间也会发亮的感应灯,看着跟皇帝宝座似的。
老爹平时属于人还没进门鞋就先脱了的主,时常以醉成二五八万的烂泥模式贴着墙摸索到卧室里,这么一个人居然会如此勤奋,江枫不得不感慨爱情的魔力还真是神奇,连老男人都能给重返青春,折腾一宿都不带喘气儿的。
林瑾语想要的冰川蓝纱帘也装好了,就在那间为她腾出来的卧室里,三个房间中新组成的夫妇一间主卧,两个孩子各有自己的一间侧卧。
虽然江枫再三劝阻,说林瑾语肯定不会喜欢,但老爹还是以他直男式的钢铁思维,认为女儿喜欢的东西就该是公主风的,全然无视十七岁的年纪,新添置给她的书桌衣柜都是纯粉嫩的洛可可风,还配一把华丽的高背椅。
于是林瑾语的这房间里,同时拥有米白墙壁,粉白家具,和冰川蓝的纱帘,这色彩的冲击力,江枫看一眼就想自插双目,完全是打翻了的调色盘,真不知道她住进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敲门声响起,看起来人终于是到了,江枫转换思绪,看了一眼鞋柜前的镜子,换上无可挑剔的待客式微笑,转动门把。
鱼腥味儿扑面而来,随后才是淡淡的香水味,母女两个人都是一副刚刚去商场大战了一番的派头,双手提的满满当当,那个装了一半水的提袋里,鱼尾都露出不少的大个头鲫鱼正在努力扑腾,试图再抢救一下自己。
“哎呀,穿家居服都这么俊,一想到这样的小帅哥是我的儿子,脸上都有光!下次去买东西我就不带瑾语了,让你帮忙拎东西,肯定倍儿有面子!”
还是那种少女一样没心没肺的口吻,也可能是职业病犯了,在酒吧当调酒师必然是聊天的好手,装嫩也是一门学问,总之林宥真对江枫的态度完全不像是自己的儿子,倒像宝刀未老的漂亮女人看见可口的小鲜肉。
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妈妈,江枫有一种刀已经架在脖子上,却没有办法拒绝的无力感,总觉得她出门时会抱着林瑾语猛亲,说妈妈爱你的那类活宝,这要是放在自己身上……
“别人家的孩子就是亲对吧?”早已习惯自己那长不大的老妈,反倒是林瑾语表现的更加稳重,略微举高了些手里的提袋,“妈妈说今天要亲自下厨展露厨艺,我们就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
“说什么傻话,从今儿起,你们都是我的儿女。”林宥真娇嗔起来像是盛开的繁樱。
“妈妈说的没错。”江枫很自然地附和着,接走了她们手里的东西,林瑾语微微有些吃惊。
那天晚上,她和江枫约好了,她暂时没办法叫父子两人爸爸或者哥哥,江枫也回答自己不会叫她妹妹,因为他不太喜欢异性。
但这个条件对林宥真是不生效的?他叫的那么自然笑的也那么自然,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想用这个称谓来迅速拉近彼此的距离。
听到继子这么称呼自己,林宥真果然笑的更开心了,她得意地朝女儿投去一个眼神,林瑾语看上去有点不服气的样子,大概是两个人之前就这些事情有过什么讨论,现在林瑾语吃了败仗。
进入客厅,新家庭成员们打量着自己即将度过未来生活的新家。
虽然堆积起来的纸箱不太美观,但如果在脑补的时候自动过滤掉它们,就会意识到这个客厅是相当宽敞的,它和厨房完全相连,双开落地窗盛大沐浴阳光,阳台上的花盆栽着几株好养的绿萝,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柑橘味儿,那是空气清新剂的功劳。
江昀变魔术一样从箱子后面钻了出来,手腕翻转,亮出一支白色的康乃馨。
相信你的爱,这是康乃馨的花语,所以它时常被当做送给母亲的花,用来歌颂母爱,但更多的是用来代表对一个女性的信任和赞誉。
江昀受女人喜欢,是因为他无论多大年纪,一直都热衷于营造浪漫的氛围,江枫相信自家老爹就算七十岁了,也会用那口没剩几颗的牙去亲吻他所爱的人。
收下那支康乃馨,就进入了到了他们的二人时间,林宥真系上围裙表示要第一次展示自己的厨艺,江昀则自告奋勇的去整理箱子,江枫非常知趣地带林瑾语去她的卧室,把客厅留给爸妈。
“我觉得你需要做一点心理准备。”没有急着开门,握住卧室的门把手,江枫非常诚恳地看着林瑾语。
“里面放着惊吓盒子?开门的时候会有个小丑跳出来一拳打我脸上?”看他这么正经,林瑾语不禁开始脑补种种可能,“看外表完全想不出来你是这么幼稚的人……小孩子的心性。”
“不是,是我爹非要给你硬塞新家具,大概不太符合你的心意。”江枫唯有开门先走进去以证自己的清白。
他站在门边贴墙,看着林瑾语走进自己的新卧室,地方不大,但她却走的很慢很慢,漫步每一个角落,手指扫过那些已经属于她的东西,打开每一个抽屉,让衣柜敞开来,把阳台的落地窗拉到最大,走出去眺望远方的苍穹。
没有人住过的卧室,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可她的眼睛深处有那么多的欣喜,面对江昀折腾出来的调色盘卧室也没有任何怨言,就只是好奇地看着卧室里简约的一切。
江枫忽然想到了猫,猫在进入一个崭新空间的时候也是这样,每个主人把它带回家的第一次,它都会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钻出来,巡视这个陌生的环境,嗅一嗅碰一碰,很少像未来那么折腾,对待什么都像对待珍贵易碎的宝物。
那天提到想要什么的时候,林瑾语的要求是一个纱帘,还偶然提到以前自己连房间都没有。
所以她才会这样吧?这个房间对她来说就是一份扎着蝴蝶结的礼物盒子,和妈妈住在一个房间里的生活肯定有诸多不便,现在终于拥有自己的地盘,那些少女心中无处安放的小秘密,总算有了能够安眠的地方。
“感觉怎么样?”江枫问。
“我很喜欢。”林瑾语轻声说,她甚至不敢太用力,因为觉得这是一个装着梦想的泡泡,惊吓到它也许就会碎掉。
从她的眼睛里,江枫确实读到了欣喜的神色,并非是对新家人的客套。
看起来老爹是歪打正着了,这种家具对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来说应该颇有吸引力,那时候她们都想当童话里的公主,住在美好的城堡里。
可林瑾语压根就没经历过那个时期,所以她并不抗拒拥有这些口味过头的家具。从这方面来说,她并没有外表展现的那么成熟。
即使是今天,她来新家也是花开般的雪纺衬衫,吊带款式,自上而下的渐变色,从淡淡的橙到白再到浅水蓝,整个人都是被簇拥着的,短裤几乎隐藏在下摆里看不到,只能看到修长的筷子腿,长期练舞让她的大小腿围看起来差不了多少,根本找不到多余的肉,体型苗条优美。
大概是受了母亲的影响,在衣品和风格这方面,她总是表现的超出年龄,像是迫切地想要表现自我,和那些还有些扭捏的同龄女生不太一样。
如果是在更大一点的国际大都市,也许她更容易找到拥有共同语言的人,这个江边城市虽然经济不错,论起开放性和自由,还是和江尾的那边差了点。
骚婊子,这是那天江枫听到的,来自一样是艺术生的女生们,对林瑾语的评价。
在体育馆的那个中午,离开练习室的林瑾语看到了他与贺书瑶,短暂地沉默之后没有停留,转身就下楼去了,江枫也跟着下楼。
那些走在林瑾语前面的女生们,看到林瑾语在背后,就故意停留了一会儿,组成人墙挡住她,扭过头嘻嘻哈哈地对她坏笑扮着鬼脸。
那句话,就是在那时候从她们嘴里说出来的,她们甚至不愿意在背后嚼舌根,敢于当面说,因为她们人多,所以她们无所畏惧,林瑾语又能拿她们怎么样呢?
江枫还记得,其中有一个很是娇俏的女孩,在这么说的同时还没忘记抬头看一眼,似乎是在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发现自己也在看她,就立刻别开了眼神,马上又对林瑾语补了一句,上次你又卖了几个钱,那么有钱为什么不请我们吃饭,那我们就跟你交朋友。
这种行为,是想在他的面前,故意抹黑林瑾语么?
他不喜欢异性,但为了维持必要的社交活动,还是会稍微了解一下她们,比如他买过一些描写青春期女孩心理的书籍。
由此他知道女性比起男性来更为感性,一个宿舍四个人能拉四个群真不是空谈,很多女孩都擅长当面一套背地一套,乐于在自己有好感的人面前表现,由此他更加反感乃至厌恶。
这些舞蹈生的恶意,就是对林瑾语故作成熟的抨击,她们就是会给她安上不检点,故意勾引人卖弄风情的名头。
作为一个对异性不感冒的人,江枫的审美在线不会偏袒谁,在那个都是漂亮女孩的舞蹈室里,林瑾语绝对是鹤立鸡群的那位,大家都排成一排,她就是会单独得到更多的瞩目,让人眼睛一亮,或许这就是其他人不喜欢她的理由。
在楼梯间里发生的那个小插曲,夹在两拨人中间的林瑾语是背对着江枫的,江枫看不到她的脸,不知道她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难堪?窘迫?还是愤怒?
他不太关心这些,只是出于朴素的正义感,或者说,一个哥哥应该做的事,他走下楼梯,和林瑾语擦肩而过。
“让一下。”面对那几个叽叽喳喳的舞蹈生,他面无表情,瞳孔里一如既往地,对漂亮的异性都含着冰。
个子最高的女孩很是嚣张,耿直了脖子跟他冷冷对视,似乎是在无声地质问,并不打算退让,看起来就要开口怒骂,呵斥说关你什么闲事滚一边去,别来给婊子出头。
可是之前笑的最娇俏的那个女孩,现在小脸却微微有点泛红,低垂眼帘不敢看江枫,细声细语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就往后退开,人墙就这么散开了一个口子。
高个子怒瞪了一眼她又瞪向江枫,但也没什么办法,因为林瑾语很聪明地快步跟上江枫,从她们中间穿了过去,她们想拦也来不及,总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动手动脚拉拉扯扯,无声地对峙已经是极限。
林瑾语一直跟着江枫走出体育馆,各自分道扬镳,她去食堂,他回文学社,期间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就那么一前一后地默默走着。
江枫很欣赏这种相处模式,从林瑾语离开教室看到他,却没有打招呼就转身走掉,他就读懂了林瑾语的想法,她严格遵守着第一次见面时的约定,即使已经是兄妹,在学校他们依然形同陌路。
她要是因为这种事说谢谢,反而会让江枫不自在,他帮忙并不是想听她道谢或者套近乎,只是履行他说的,尽到哥哥应有的责任,林瑾语能够理解这一点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