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屁股债
石守业七弯八绕,归途仅用了一天就冲出水潭,第二峰的流瀑依然不断泻下,一切如旧,人已焕新,再看此山此景心态自然不同。
看向第一峰的缓坡,已是初春,蟠桃园内的桃花灿烂盛开,
他没有惊动大家,一口气冲下山脚,十字坡包子铺还是那般热闹,孙二娘新嫁之后仍然会来唱曲,曲儿飘荡,烘托着食客们的吆喝声、说话声、猜拳声。
低层修士的生活同样充满烟火气。
石守业根本无暇关心这些,冲进店里抢了新端上来的一盘包子,又跑了出去。
后面传来众人大喊:
“有人抢包子!好快的手脚,眨眼就没影了!”
“我似乎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野人!”
石守业已经溜到了山顶,坐在桃树下吃着肉包,满足道:“桃树底下吃包子,真是越吃越香啊!”
吃到最后一个包子有些舍不得,挖了个坑埋入土里,呆笑道:“我在这里种下包子,明年该能长出包子树!”
他向上一纵已经到了半空,高处风景更好,脚下山如盆景、人如蚁,远处的观澜河如带、古原如壁。
他向着大河飞去,原本一日路程才能到达观澜县城,现在两顿饭功夫就到了,只是熬力消耗很大。
他没有进到观澜道观,现在还欠着卞灵符五百灵钱,也就不去找没趣了。
来到北城外,这里已经新砌了城墙,过去的痕迹被抹平,只留下郊外小坡上的乌甲祠。
这里不再有有人来人往的盛况,只有初春踏青的游人当成一景欣赏游玩。
祠里香火仍然不断,他走进去上了一柱香,看着正中那个巨大的甲虫塑像,沉默许久,此时无话说,也听不到骂声了!
他又到大河边,望着滔滔河水默默调息,一大周天后已能将外界灵气转化为体内煞力。
待休整完毕,他又飞过大河,一路不再停留终于来到原先飞蠊派边界的七座城寨,牛大手仍然在这里呆着,估计闲的无聊。
他为准备凝煞期的时候有来过,很快在一座城寨的顶层找到大手弟。
牛大手这人也很奇怪,两人接触过几次,他从来不和石守业说话,只用眼神、表情、手势表达意思,见他进来只是盯着,目光有些警惕。
石守业默默把纹虫缶掏了出来,用力按着下层的那个尖嘴小心翼翼放在桌上,手一松开,尖嘴就脱落掉在桌上!
牛大手瞳孔猛地一缩。
石守业讪笑道:“不好意思,不小心弄坏了。”
牛大手眼睛一下变得锐利!
石守业秒懂:“我赔,我会赔的!”
牛大手默默伸出三根手指。
石守业大为惊喜:“三百青蚨!”看到他摇摇头,惊喜变成失落,“真的要三千啊?”
牛大手再次摇头,石守业由失落变成了惊惧:“三、三万?三万!”
牛大手这才点点头。
石守业赶紧陪笑道:“三万有些太多了。要不,我欠你的一千青蚨也算在里面?”
牛大手怒视,摇头!
石守业无奈摊手:“我现在真没钱,先还你十三青蚨如何?”他还真要把仅剩的十三枚灵钱掏出来。
牛大手没有表情的看着他,轻蔑的眼神压得石守业收了手,他这才取了一张灵纸默默放在桌上。
石守业再次秒懂,取了笔刷刷写下欠条,小心翼翼问道:“债主写你,还是写你姐?”
牛大手的眼神似要吃人,指了指自己,看到石守业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才指了指门外。
石守业点点头:“好,好,我走。”他放下欠条,想了想把虫纹缶又放进储物袋,这玩意没准还能卖些灵钱。
牛大手只是看着,眼神有些戏谑。
石守业告辞到了门口,终于忍不住回头:“牛师兄,你若是因毒导致声带受损,我认识一个朋友擅长以毒攻毒!”
牛大手直接把刀抽了出来,吓得他赶紧下楼。
牛大手还是不解气,又取了一张灵纸刷刷写了几个字喂给一只知虫。
等了一会知虫没回信,倒是身上的传讯玉符响了,传来一个大嗓门:“大手贤侄,不是要紧的事就不用知虫了,写字太费劲!”
知虫只能定点传信,优点是自带生物密码基本不怕破解,传讯玉符可以即时通话但要小心被截听。
牛大手生气道:“四叔,借出的纹虫缶被姓石的弄坏了!”
“是大足妮儿看中的那个小子?”
“四叔,我姐绝对没有看中,绝对没有!就是欠了他的情,你也知道我姐的心印之术——”
还不等牛大手说完,四叔已经回道:“知道了,知道了。唉,大足妮儿再要强要嫁人的。以她的性格不好找啊,弄不好就是家宅不宁。大哥就是这样,我不想你们这一辈又是这样,成了习惯就不好了。我琢磨着她该找个性格软弱的才行,可是这种男子往往是软蛋,真不好找哇——”
牛大手气的七窍生烟,叫道:“四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法器被弄坏了!”
“哦,哦,你让那小子赔多少钱?”
“三万!我让他打了欠条!”
玉符那边沉默了片刻,很欣慰的道:“咱家就开着器坊,这种单一法器成本也就六七千,一般咱们翻倍卖。贤侄你长大了,都翻了三倍!正好有个事和你商量,湖阳郡那边和陈家商量好了,让一个副坛主给我们,你过去吧!”
牛大手大急:“四叔,我不想去养虫啊,我就想在律字房呆着。”
玉符那头道:“律字房总归把你当外人。嘿嘿,你不想敲了三万灵钱的事让你姐知道吧?”
牛大手沉默,眼珠转了转:“四叔,你不就是想找个养虫的吗,姓石的就是从虫坊出来的,让他去当个观主吧。”
“这样我们就亏了。嗯,凝煞都能把法器弄坏了,也是个人才啊,我再想想。”
牛大手长出一口气,把欠条小心藏好,这事真不能让姐知道!
石守业返回时的心境比从郿坞出来时差了很多,飞行都显得沉重,路过观澜道观还是忍不住进去看了看,反正现在身负巨债,也不怕见老卞这个小债主了。
卞灵符看到石守业就是一惊,肃容拱手:“石师弟,你这修为却是赶上来了!观澜河一战就觉你不一般,恭喜恭喜!”
石守业心中一乐,还是教字房的人讲礼数,也回礼道:“客气客气,只是迈出了小小一步,还要加倍努力。”
“师弟这是谦虚了。凝煞如同界关不知卡住了多少修士,能迈出这一步,师弟已是门派中坚力量了。”卞灵符有些深意的道,又说,“不知师弟是否要举办一场晋阶庆贺仪典?”
“这也要办仪典吗?”
“是也是也,请大家吃席一场以作庆贺。”
石守业心里一动,问道:“这吃席有随礼吗,一般多少灵钱?”
卞灵符摸摸胡子:“你这是凝煞典仪,散修出一两枚灵钱就是了,若是好友至交少则十枚多则五十枚。”
石守业有些心动,默默盘算着,黑夫娶亲都来了一两千散修,我也算观澜河以南的名人了,估计收的礼钱能把欠款还上一些。
卞灵符表情有些古怪,吱唔道:“我正好有一事找你,上次借你灵钱何时能还?”
石守业一惊,老头看起来也不像谈钱的人啊,这么伤感情?
老卞有些不好意思:“最近有些大项支出,手头紧了些。”
“什么大项?”
“和你直说了吧,吾岳父前段晋升炼罡期准备大办一场,作为小婿自当有所表示。”
石守业脱口问道:“你家岳父也欠了一屁股债?”
卞灵符默然点头,小声说:“晋阶花费甚巨啊!”
石守业心里好受了些,大家都一样嘛。
老卞又来了一句:“吾岳父举办仪典之日,倒是可以带你去长长见识。”
石守业大惊,这是要随礼啊,连忙摇头表示自己境界未稳不宜外出,免得在大修面前失了礼节。
卞灵符也没有坚持,说道:“我刚才所说之事,嗯,你所欠五百灵钱何时能还?”
石守业默默把那个坏了的虫纹缶,还有仅剩的十三枚青蚨摆在桌上:“我这人一向老实,身上所剩只是这些了。”
卞灵符拿起那个虫纹缶看了看:“这倒是个好东西,怎么就坏了?”
石守业燃起一丝希望,问道:“能值多少灵钱?”
卞灵符想了想:“此物我倒是知道,有钱人家总会置办一个用于子弟凝煞,一万出头当能拿下。若是有熟人,一万以内也是可以买到的。”
石守业猛然拍案而起:“亏大了,我可是花了三万青蚨!”
卞灵符吓了一跳:“卖你的人与你有仇?”
“能有什么仇?多少算是熟人。”
卞灵符默默放下法缶,说道:“你这熟人比仇人还狠呐!”
石守业深以为然,抓起法缶就想砸了,最终还是颤抖着手放回了储物袋。
卞灵符心下有些不忍,摇头道:“罢了罢了,那五百欠资迟些再还吧。”
石守业刚领教过牛大手这样的人,再看老卞简直是热泪盈眶啊,修与修不能比呀!
卞灵符又补了一句:“今年你处坞哨费用刚好拨过来了。不算日常经费,个头费是二百二十枚青蚨,我直接划走了哈,尚欠二百八十枚!”
石守业猛然抬头,热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老卞苦笑一声:“修行穷一生啊,体谅、体谅!”
石守业冷冷补了一句:“不对,应是修炼先炼皮,脸皮不厚穷一生!”
卞灵符震惊:“师弟你真是悟了,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