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示警
飞蠊峰实际上是群山叠嶂的一处巨大断裂带。从高空俯看，就是地表折皱上划开的一道巨大伤口！
两边悬崖相距里许，直耸没顶，遮住了天光，崖壁间有轰鸣飞瀑、层叠怪石、扭曲密林，还有阴暗交错的洞穴。
这里适合虫类穴居，不适合人类居住。
悬崖边的羊肠小道就如兽迹，不规则，有的断裂处，随便砍倒枯木架通，有的就是简单的一根铁索。
很有阴间味道啊，石守业喃喃自语。
他居住的地方在悬崖中部，做事的虫坊在地底深处，现在身体状态很差，往下爬得气喘吁吁。
下面更加阴暗，终于来到了一处地方，满目都是刀状片岩层层叠叠，巨大片岩一层压着一层，斜刺向上，宛如史前怪兽布满鱼鳞，密集、恐怖，震颤人心！
片岩夹缝中偶有庞大身影晃动，撞出一片片符光！
灵蠊喜欢在夹缝中活动，这大片区域正适合圈养，符光是封住出口的禁制所发。
这就是虫坊了，石守业当差的地方。
他没有靠近，来到一处平地，这是一整块巨大岩石，还算平整，长着层层暗红苔藓。
平台很大，建了几处院落，都是用大块石头堆砌的，风格粗犷。
最大院落立着一杆黑旗，暗红字迹写出一个大大的“贰”字。
飞蠊派的管理有些特殊，飞蠊、聚蚁两峰各管各的，都设有五房，分别是账、律、教、营、征！
账字房掌账目库房，律字房掌训导惩戒，教字房掌培养拔擢，征字房管兵事征讨，营字房负责的就是生产营造。
营字房规模最大，再分为三房，石守业当差的地方是营字贰房！
他摸摸下巴，暗忖：飞蠊、聚蚁两峰并立，颇有些自领味道，有些意思。
按下心思，左右看看，这里很安静，一种异常的安静，似乎每个院子都藏着凶物，在偷偷窥视。
他抬步走进左侧一个院落，见不到什么人影，正堂有一个胖大男子正在喝茶，独自下棋。
各房由一位房主总领，下面就是坊主、都头、杂役。
这男子就是赵坊主，管着虫坊，身型确实胖大，把圈椅塞得满满的，黑膛长脸，手捏茶壶，嘬茶的样子透着精细。
孙管事眼睛很大，看到有人进来，稍稍有些惊奇：“咦，你是何人？”
丹坊不养闲人，这时候各都头正带着杂役们干活，给石守业寻了个空子，他赶紧上前几步，干脆利落地介绍了自己。
赵坊主听得啧啧称奇，上下打量一番，说着：“金蝉脱壳本命术啊，听说活命机率不高，居然让你生还两次，有些机缘！”又补充一句，“胆子也大，敢跑到我这里来！”
石守业心里稳了稳，这家伙对自己有些兴趣，看来有戏，苦着一张脸说着：“坊主莫笑，我这鬼门关走了两回，下次就不好说了。”
赵坊主再看他一眼，表情微妙，问着：“你是什么意思？”
“弟子连境界都掉了，才求得活命，收取夜游散的活真是没法干了。倒也不是害怕，就是这个状态，靠近灵蠊都难，实在担心耽误了差事！”
赵坊主哈哈一笑：“这话说的漂亮，没曾想虫坊中也有机灵人。”
石守业知道姓赵的刚上任不久，听说是空降来的，这样的人比较注意形象，也想做事，忙笑道：“坊主是来主持大局的，弟子虽是虫坊小小一份子，微不足道，可也怕影响差事呀。”
赵坊主似乎有所触动，点点头：“我上任以来，天天想着就如何把虫坊办好，有些人就知道偷奸耍滑混日子，甚至——”。
他哼了一声，赞许道：“你能为差事着想，也是个有前途的。”
“可不是嘛，大家都说赵坊主办事公道，把虫坊梳理的气象一新，人人称道！”
赵坊主果然是个好面子的，脸上表情和缓，含笑道：“还需要众下属各司其责，一心为公啊。”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想换个差事？”
终于进入正题，石守业重重点头：“坊主不但公道，还体贴下属。”
赵坊主摇摇头：“倒也说不上，事情还要靠大家来做，只有人尽其用，才能把差事办好。你想换差事不是不行，不过——”
石守业心头一紧，机灵回道：“无论坊主如何安排，弟子都无二话！”
赵坊主心里更舒服，笑道：“我一向处事公道，既然给你换了差事，门派的赏赐也就不能给了！”
饲养灵蠊这差事，辛苦、收入低，还有危险，属于最低等的差事了。
数年前，虫坊的杂役弟子连续出事，大家终于爆发，狠狠闹了一场，上头破例对死伤弟子进行补偿，又狠狠处罚带头闹事的，事态才平息下去。
这件事留下一个传统，石守业第一次重伤，因此才被赏下一件破灵刺。
他明白赵坊主的意思，如果要换岗，这次的赏赐就没了，比起赏赐，保命要紧，一口答应下来。
赵坊主沉吟一会，说着：“李都头那里正缺人手，你过去吧。”
虫坊有好几位都头，分工不同，李都头是负责喂养灵蠊，比起跑到蠊窝里收集夜游砂，危险程度低了很多。
石守业大喜，连忙拱手谢道：“多谢坊主成全。”
赵坊主也不多言，从桌上取出一个掌牌，随手写下几个字，递了过来：“持此牌找老李就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刚掉了境界，可休养三日再去当差。”
这一刻，石守业都有些感动了，老赵，人不错！再次表示感谢。
赵坊主似笑非笑，点了一句：“你是聪明人，可向李都头多学习！”
石守业一怔，这里面有什么说法？他装出很懂的样子，告辞出去。
赵坊主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喝一口茶，幽幽道：“希望真能机灵些。”
他坐了下来，看看眼前的棋盘，轻轻落下一枚棋子。
石守业身子虚，没敢多逛，带着喜悦回到住处。
他拉开地上的石板，下面是一个洞。
灵蝉观想图的修行风格很怪，修行时要埋在土里，这和灵蝉幼虫的习性相似。
石守业把自己埋了进去，身体微蜷，四肢合抱，呈蝉抱状。
漆黑封闭的环境，让他沉静下来，灵气流走，大半窍穴已萎缩消失，余下36处窍穴依次点亮，断断续续勾连出纹路，倒映在识海中，勉强能看出是一道蝉纹虚影。
好一只千疮百孔的风中寒蝉！
这境界跌得有些狠啊，石守业鼓动灵气，寻找着消失窍穴，明知在何处，曾经洞开过，现在没有一丝踪迹，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烧窍，以灵气冲击为本，辅以洞明和契机，有时数月破一穴，有时一日可破数穴，是件很不好说的事情，总归讲究厚积薄发。
也可以借助外物，据说有一种叫臭椿的灵虫制成的无形香，可以让契机更容易出现，再加上夜蛾粉的灼烧效果，可一举破穴。
这些都要钞能力，石守业什么都不缺，就缺这个。
灵蝉本性木讷，受这个影响，他也能耐住性子，刚刚掉了境界，烧窍暂时不行，就先稳固境界吧。
一边修行着，他的思维却很活跃，忍不住想：听说入定讲究无思无绪、反照自身，这个修行世界似乎不太讲究这些，反而求外物的比较多。
金手指也是外物，自己作为穿越者的福利什么时候出来？听说系统之类的比较流行啊。
石守业各种乱想，觉得满天金手指就在眼前，突然心中一阵蝉鸣，示警！
顿时气机不稳，窍穴各种明灭，差点当场脱壳！
他连忙跳出土坑，眼光乱扫，没有发现什么危险，那就是有人偷窥？
谁这么无聊，偷窥一个无钱无势的杂役弟子，代价和收获完全不对等。
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难道，自己不是被人盯上了，而是某种诡异东西？
石守业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是第二次被偷窥了，之前怎么给忘了！
这事情太诡异了，他全身汗毛倒竖，差点大叫起来，就想破门而出！
这时，他动作突然慢下来，眼中泛起迷茫，缓缓爬回洞里，摆出姿势修炼起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