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栖酒楼
大邑四十七年，月栖酒楼。
阳光似缕缕金芒，透过窗棂，悄然洒落在酒楼的地面上。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传来，似仙乐般悠扬婉转，吵闹的酒楼瞬间安静，众人凝神屏息看向门口，只见一只纤细修长如白玉雕琢的手撩开布帘。随后，少女灵动的面庞映入众人眼帘。她身着红色丝绸褶裙，腰间蓝色涤带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铃兰花，一看便是出自江南清辉绣坊，华贵异常。
众人皆是一愣，目光皆被这突然出现的绝色少女所吸引。一个满脸横肉不知天高地厚的大汉，喝得醉醺醺的，嘴里不干不净地调笑道：“哟，小娘子，长得这般水灵，来陪大爷喝一杯。”
少女神情淡漠，略微抿起唇角。一阵风吹过，吹得铃铛哗哗作响，众人这才惊觉少女背后竟背着三尺长刀。只见少女玉手反转之间，一枚乳糖如闪电般射出，直击大汉的晴明穴。那大汉还未反应过来，便瞬间被掀翻在地，痛苦地呻吟着。众人见状，皆惊叹少女内力出手皆为上乘，不敢再有丝毫冒犯之意。
少女环视酒楼，寻了角落一张桌子，刚落座，酒楼布帘再次被掀开，临县的林员外带着六位捕快推搡着一位灰蓝色长衫的男子闯了进来。
男子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却端的冷漠淡然。
林员外叫嚷道：“小女上月初七说是与郑家姑娘同去栖山寺礼佛，自此便未归。我苦寻未果，却有人见你上月初七在栖山寺附近，定是你伙同郑家姑娘拐走了小女！”
他猛地一挥手，对身后的六位捕快下令道：“铺头们，速速拿上郑家姑娘一同带去官府审问！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小女一个公道！”
男子修长手指微微弯曲搭在扇柄上，时而用食指摩挲着扇柄，举止优雅，气质出尘。少女心中一动，刚刚的气息似曾相识。拍案运气，瞬间飞至男子身旁，身姿轻盈若鸿羽，落地刹那，大刀一横，直接挡在了男子身前，道：“谁敢动他？”声音清脆如铃。
继而小声对身后人道：“在下岁安，定会护兄台周全。”
男子“啊”了一声，笑道：“那就有劳年姑娘了。”
酒楼掌柜郑富急忙过来拱手作揖道：“林员外息怒，此事或许另有蹊跷。小女向来乖巧懂事，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来。这位云沉公子是云游此地的相士，与栖山寺觉慧大师是旧友，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各位先冷静下来，仔细查探一番，莫要冲动行事，伤了和气。”
林员外闻言，大声道：“上月小女说要来外祖家探亲，外祖年岁已高，失踪后未来信告知。我看小女一直未归，直至寻来方知小女失踪。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我决不罢休！”
恰在此时，郑碧瑶自后院匆匆奔来，俏脸上满是怒色。她喝道：“你怎不说你新娶之填房夫人将她磋磨致死？你那填房夫人向来跋扈，平日里便对婉儿诸多刁难。如今婉儿失踪，定与她脱不了干系。再者，你还为婉儿指了那样一门婚事。那钱举人比你都大一轮，婉儿心高气傲，怎会愿意嫁与他？婉儿定是不堪忍受，逃婚了。”
林员外被戳穿心事，面色瞬间一阵青一阵白，怒目圆睁，强声喝道：“县里并没有给她开路引！她一个弱质女流，能逃至何处？她自幼便于你相好，而你们天天开张的酒楼初八却未开张，定是你将她藏匿了起来。”
林员外话音刚落，酒楼掌柜面色一沉，慌乱道：“林员外，无凭无据，你可不能血口喷人。我这月栖酒楼向来规规矩矩做生意，岂会藏匿他人？”
林员外哪里肯听，他一甩衣袖，怒道：“哼，你休要狡辩。今日若搜不出人来便罢，若搜出人来，我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捕快大人们，还等什么，赶紧搜！”
几位捕快互相对视一眼，便开始在酒楼中仔细搜查起来。
云沉微微侧首，在少女耳边低声道：“我们也去瞧瞧。”
岁安回眸，那大大的眼眸恰似两湾澄澈湖水，熠熠生辉。唇角弯起，应声道：“嗯！”
酒楼空间不甚宽敞，却布置的极为精巧，大堂一侧，楼梯蜿蜒而上，径直通向二楼雅间。众人皆随着捕快们上了楼。
云沉低声道：“我们去后院看看。”
岁安点头，那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忧虑，轻声道：“已经过去月余，想必林姑娘凶多吉少了。”
云沉道：“你怎知她不是逃婚了。”
岁安秀眉微蹙，沉声道：“既无官家路引，又杳无音讯，那郑姑娘，身为酒楼掌柜之女，虽娇纵，却毫无武力在身。如此想来，林姑娘这等大家闺秀，更是断不可能习得武功。江湖行走艰难，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又怎会这般毫无头绪。”
二人行至后院，酒楼坐北朝南，柜台旁边的门紧连着后院抄手游廊，游廊通往厨房，一进厨房便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抬眼望去，那炉灶之中燃着的火，厨娘正忙碌着吃食，窗外升腾着袅袅炊烟，幽静祥和。
厨房正对着东厢房，推门而入，只见屋内布置精巧，淡雅宜人。一张朱红色雕花檀木床，垂着白色轻纱幔帐。床边摆着黄花梨木雕的梳妆台，铜镜光亮。台上摆放着几样精致的首饰，其中一只彩色牡丹雕花金簪尤为贵重。靠窗边是一张黑色榉木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与酒楼正对的正房，屋内布置简洁，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榉木桌，两侧是几把雕花太师椅，西侧椅背有的红漆有点脱落。东侧一张屏风隔开，屏风后是一张榉木雕花大床，正房门头与床头皆悬了一面八卦铜镜。
两侧耳房小巧而紧凑，一排床铺整齐排列，床上由木板搭建而成，床下是土坯砌筑的炕体。靠窗边整齐排列着一排矮柜，矮柜上还有一小撮香灰。想必是酒楼伙计的居所。
云沉微微偏头凝视着纸窗上那小小的洞，缓缓开口道：“出去找找有没有断香。”
岁安微微点头，转身便向耳房外走去。从窗外的墙根处，延伸至台阶下，直到不远处的桂花树，半寸长的断香隐没在杂草里。
她惊呼道：“云大哥，找到了！”
此时，林员外也带着众人来到了后院。他神色焦急，脚步匆匆，甫一听到岁安那声呼喊，便急忙冲上前去，问道：“找到了？婉儿在哪里。”
待走近看清岁安手里的断香后，厉声怒斥道：“你这小姑娘，要玩别处玩去，别耽误我们办正事！”说罢，他竟不由分说地动手推岁安。
岁安秀眉一蹙，瞪了林员外一眼。旋即，她身形如灵鹤展翼，侧身一掠，便似轻盈飞燕般翩然飞到廊下云沉身畔，将断香递给了云沉。
云沉修长的指尖缓缓摩挲着那半寸断香，神色从容道：“林员外稍安勿躁，我知道林姑娘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