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终不背德
赵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起身走过来，把手掌贴在李预的额头上。
李预不解地问道：“子龙兄，怎么了？”
赵云故作惊诧地说道：“阿预，你没发烧啊？为何会说出这种胡话来？”
李预认真地回应道：“子龙兄，我是认真的。”
赵云背着手往旁边走了两步，说道：“认真说笑吗？”
李预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他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皱起眉头说道：“子龙兄是嫌弃我年纪太小吗？”
赵云摇头道：“当然不是。你现在只是一名都尉，依附于袁绍，手里只有千名士兵。即使年过半百，又当如何？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李预反驳道：“乍一开始，实力当然弱小。中兴之初，光武帝安抚河北，当时也一样没有多少兵马。”
赵云沉思片刻，问道：“阿预，你真的有这个想法？”
李预认真地点了点头。
对于李预如此大胆的想法，赵云感到难以理解，便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李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子龙兄，依你之见，蓟侯公孙瓒未来将会如何？”
赵云想了想，答道：“未可知也。”
李预摇头道：
“非也。
“刚才子龙兄也说了，公孙瓒远贤才，近小人。
“他能取得今天的成就，靠的是壮年时的勇武和胆识。如今他身居高位，不思进取，不再有曾经的魄力。
“而且，公孙瓒身边本来就缺乏谋臣猛将，却反而亲近奸佞，疏远贤才，甚至纵容部下，剽掠百姓。如此下去，怎能长久？
“此为内忧。”
“幽州牧刘虞为政宽仁，体恤百姓，安抚北胡，深得人心。但是他不善军事，故而被公孙瓒轻易击溃，兵败被杀。
“刘虞死后，他的部下推举鲜于辅为首领，征讨公孙瓒，以求为刘虞报仇。
“袁绍是公孙瓒的宿敌，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目前，他正在秣马厉兵，动员部伍，很快就会联合鲜于辅，趁机铲除公孙瓒。
“此为外患。
“想必公孙瓒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在易京构筑坚固壁垒，妄图通过十层围堑和京丘高楼进行被动防守。这也正说明了他的不自信。
“所以我料定，在这种内外交困的情况下，公孙瓒难以支撑太久，不久即将败亡。”
赵云仔细梳理了一番李预的推断，觉得确实有些道理，难以反驳。
赵云问道：“如若公孙瓒败亡，袁绍岂不更加强大。阿预依附袁绍，又将如何应对？”
关于这个问题，李预早就思索了很久，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案。
于是，李预答道：
“子龙兄，我已经在冀州任职近两年，对袁绍有了十分充分的了解。
“目前袁绍已然是各路诸侯之中的出类拔萃者，实力雄劲。一旦击败公孙瓒，夺取幽州，势必如虎添翼，更上一层楼。
“然而，袁绍并非无懈可击。相反，甚至有败亡之兆。
“首先，袁绍其人，好谋而无断，往往错失良机；外宽而内忌，不能人尽其才。
“其次，袁绍部下不仅不是铁板一块，齐心协力，反而是派系林立，内斗严重。
“不仅几位公子之间在明争暗斗，连不同地域的人之间，也分成了不同的群体，相互对立排斥。
“虽然眼下袁绍与曹操是盟友，相互支援。但曹操野心极大，绝不会甘心屈居袁绍之下。而袁绍夺取幽州之后，也势必会将目光对准兖豫两州，扩张势力。
“届时，二者之间矛盾激化，必将导致严重的冲突。
“曹操为人谲诈，擅长兵法，麾下又有众多谋臣良将，团结一心，必能击败袁绍。
“而曹操为人凶残，近来血洗徐州，屠戮无辜。倘若他击败袁绍，挥师北上，难免不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冀州和幽州百姓。
“那时，我将挺身而出，拯救黎民。即使粉身碎骨，我亦在所不惜！”
听了李预这番话，赵云默然无语，沉思良久。
在赵云看来，李预确实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才会有这种想法。
赵云之前便已十分欣赏李预的机变和勇气。现在，他更是佩服李预的谋略和胆识，并对他救国安民的志向充满敬意。
虽然李预很年轻，但是眼界开阔，才能过人，有勇有谋，志向高远，还能经营书坊，积累资金，脚踏实地地为日后的事业做准备。
从这个角度来看，赵云觉得，李预确实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人。
只是他与李预萍水相逢，并非深交，对李预算不上太熟悉。
在这之前，赵云已经因为对公孙瓒的误判而失意，刘备转投陶谦也让他颇感无奈。受过伤的人，难免会变得更谨慎。
赵云自认是一条忠义的汉子，一旦认定自己的主公，就会向其奉献一生的忠勇，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所以，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选择，必须慎重。他不想这么轻易就下决定。
看着赵云眉头紧锁、犹豫不决的样子，李预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
李预看过史书，对于赵云自然比较熟悉，了解他的为人。但是反过来，赵云就不那么熟悉他了。
而且，自己还有另外两个劣势：一个是年纪偏小，另一个是实力太差。
“忠”是古人非常重视的品质，尤其是汉人。他们在择主方面非常慎重。
不像现代人，没有任何道德压力，来去自如，一言不合就能辞职跳槽。
李预不希望赵云有心理负担，于是说道：
“子龙兄，我现在想找的，是一位志同道合的兄弟，而不是下属。
“并且，我招揽贤良，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苍生。我希望能尽快终结战乱和纷争，让这大好江山能够国泰民安，蒸蒸日上。
“无论如何，终不背德！”
终不背德？
这句话让赵云深感震撼。
赵云记得，自己跟刘备辞别时，也说过相同的话。
如此看来，李预无疑是与自己理念一致的同道中人。
赵云很庆幸能够遇到这样一个好兄弟，便立即不再有丝毫的犹豫。
他走到李预身前，紧紧握住他的手，一边注视着他的双眼，一边用铿锵有力的嗓音斩钉截铁地说道：“阿预，我愿意跟你一起干！”
赵云的决定让李预感到无比激动。
李预也紧紧握住赵云的手，并看着他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