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浮光掠影
贾樟柯最近很烦，自从他的《小武》在柏林国际电影节和釜山电影节上获奖后，就不断有人打电话问他怎么拍禁片、如何才能在国外获奖……
他刚刚接了个电话，对方问他是不是贾樟柯，他只当又是一通骚扰电话，随手便挂断了。
没想到对方有打了过来，一连三次。
“贾导您先别挂，我叫李涛，之前在央视做导演，一个朋友给的我联系方式……”
听到这，贾樟柯才耐心听了下去。
“是这样，我和一个朋友准备拍一部电影，但没有投资，您如果有时间，我希望您能看看剧本……”
贾樟柯想了想，说了个位置，定好下午三点见一面。
…………
听雪茶楼。
贾樟柯正喝着一壶白茶，手里还捏着一个潦草的剧本皱眉思索，窗外的叫卖声不时传进来，扰的他心烦意乱。
就在他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包间的门口传来了两个脚步声。
进来的正是李涛和李寻。
告别矮大紧后，李寻便找到了李涛商量电影投资的问题，李涛找了几个公司和煤老板，人家一听是讲农村光棍儿的事都没了兴趣。
也是，农村就够让人乏味的了，再加上光棍？这玩意哪有市场啊，要是加上寡妇说不定煤老板一高兴就投了……
不过，这么苦逼的题材，可是第五代、第六代导演的阵地啊。
李寻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娄烨、张元、田壮壮、贾樟柯等一众苦逼的被禁导演们。
至于各代导演们，第一代都要追溯到20年代的郑正秋、张石川了，第二代比较著名的便是《渔光曲》的蔡楚生、《小城之春》费穆等人，第三代嘛，年初李寻几人还差点在电影院观摩到谢晋的最后一部《鸦片战争》，当然谢导的实力还是毋庸置疑的，《高山下的花环》、《芙蓉镇》放到什么年代都绝对是经典中的经典，而第四代就是标准的学院派了，几乎都是北影的毕业生，谢飞的《本命年》便在柏林拿下银熊奖。
至于第五代，最有意思的便是姜闻，他本来是个演员，在谢晋的《芙蓉镇》和谢飞的《本命年》中都是演技爆棚的男一号，兴许是觉得演而优则导，一转身成了第五代里最激情澎湃却又最桀骜不驯的那个，当然对于现在的观众来说，张一毛和陈凯哥才是最出名的。
然后就是第六代了，这代导演更关注平凡小人物的生活，张元《BJ杂种》被禁，娄烨《苏州河》被禁，贾樟柯《小武》被禁，路学长《长大成人》被禁……总之这就是一代苦逼的被禁导演。
而此时的贾樟柯还处于被封禁状态，95年的禁令到2000还有小两年的时间，不能拍片闲的他蛋疼，只能闷在家里鼓捣下一步电影。
而李涛也是七转八转才要到了这位大神的电话号，还郁闷的被挂了。
贾樟柯这人眼睛不大，话少，说话慢吞吞的，但气质却非常和善。
寒暄了几句后，贾樟柯便拿起剧本读了起来。
杀猪、光棍儿、偷情、同性恋、人口拐卖、杀人……这还真对这货的胃口，一读进去就没停下来。
《光棍儿》的原著电影其实是一个制作很粗糙的电影，因为没钱……但镜头语言上很平和，故事走向也比较舒缓，是一个故事很荒诞很炸裂，但戏剧冲突性近乎于无的电影。
或者说，这种贾樟柯式的白开水一般的推进叙事，人物以异常平静的姿态，是反电影和反文化的，这也是原著导演郝杰的一个特点。
但李寻并没有选择这种风格，与之相比，他更喜欢姜闻式的炸裂风格。
于是在李寻的重新编写下，贾樟柯看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
阴郁的料峭寒风中，初春的东北农村已经悄悄展现生机，枯黄的大地上远远望去已经飘起一层绿沫，……镜头慢慢降低，一个黑黝黝的沟壑边上，大地上的村落拉近，一个群人正围着一头嚎叫的猪打转，健壮的年轻小伙子摁猪，妇女们围着一口大锅着烧水……一刀下去，鲜血喷涌……阴郁的天空中下起了鹅毛大雪。
故事正式开始，四个老光棍儿坐在一桌，雪下的很大，但并不耽误这几个家伙胡吃海喝、脏话连篇，梁大头年轻时是生产队长，在脱谷子时候因为调戏姑娘，注意力不集中被机器打碎了一只手，自此成了没人要的光棍儿；老杨年轻时还是小杨，那会还是个放羊的，和天天上山干活的二丫好上了，但二丫父母嫌他穷的叮当响，硬是给他拆散了，随后已经有身孕的二丫边嫁给了未来的村长：六软有媳妇，但是他不开心，父母硬给他娶了个媳妇，那时候他懂啥啊，新婚当然磨磨唧唧就是不肯跟媳妇睡觉，生要找妈妈，于是身强力壮的大媳妇把他揍了一顿，自此之后六软就对娘们没有兴趣了；老王，这个猥琐的老头年轻时候也有媳妇，但色胆包天的她竟然在媳妇在旁边的炕上对小姨子下手，然后媳妇和小姨子就都跑了……
就在老杨点了颗烟的功夫，老寿星六爷吃年糕噎死了……红变白，葬礼上请来的二人转剧团在台上讲着荤段子，逗得大伙哈哈大笑……而和老杨挨着坐的六爷的亲戚听说老杨是光棍儿后便热心的给他介绍姑娘，“看见台上那姑娘了吗？比她白净比她乃子大，又年轻又水灵……1000，你就带走……”
老杨没搭话，一抬头看见二丫对他使眼色……一番过后，二丫说起了二儿子上学的学费，老杨便答应“借”她1000……随后二丫趁着丈夫开会的功夫，又陆续光顾了另外三个光棍家“借钱”……
转天，那亲戚真将一个白白胖胖的姑娘带来了，引得全村人围观，在二丫的眼神反对下，老杨犹豫半秒痛快交了钱……老杨吃起了嫩草……
不过好景不长，新媳妇先是试图逃跑，又和二丫的大儿子翘三儿，也就是他的儿子看对了眼，跑到二丫家死活不走……好嘛，这段伦理剧看的贾樟柯点上了第三根烟……
无奈的老杨只得撒手，这钱他也要不回来，但这还没完，新媳妇的父亲死了，他要回家……但二丫一家都不放心生怕新媳妇跑了，于是新媳妇跑到老杨这借钱，代价就是嗯，你们懂的……就在老杨脱得只剩一条裤衩的时候，翘三儿来了，二人扭打在一起，翘三儿身强体壮，揍得老杨找不着北，混乱中老杨摸到一个物件，混乱一捅，翘三儿瞬间鲜血喷涌，倒在了拥挤逼仄的人群中……
“嘶”
贾樟柯吸了一口凉气，被这结局惊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