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做妖
“爷爷,我的衣裳已经破的穿不得了,阿妈没有力气帮我补了,我想买件新衣裳,还要给阿妈换一张被子,那张被子已经洗不干净了。”
听村里老人讲,人死之后一定要穿新衣裳,新衣服会保佑亡灵,平安到达地狱,接受轮回。
老人抓药的手,略一停顿。
“狗儿,我这有一件学徒的衣服,他上山采药,被妖怪捉去了,只怕凶多吉少。他的学徒衣服也没人要,不嫌弃的话,你便拿去穿吧。”
“爷爷,我不要,我要穿新衣裳。”
狗儿很开心的笑着。
“好好好,依你。”
抓完药,走到门口,紧紧捂着胸口的100枚铜钱,转头对着老人,轻声的说。
“爷爷,我不会再来了。”
虽然这次隔得远了,但仍听清了,忙放下笔,追了出来,拉扯着狗儿进了药坊,很急切。
“狗儿,为什么以后不来了。”
狗儿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觉得堵得慌。
“爷爷,我要死了。”
话音还未落地,眼泪便已夺眶而出。
没听清狗儿说了什么。
那是一个寒冬的早晨,距今已过了4年。
猫崽子般蜷缩在自己药坊门口,刚一开门,便惊醒过来,问话也不答,只一个劲磕头,求求自己,救救他阿妈。
额头上的伤口磕的血淋淋,甚至能看到额头的骨。
后来才知道,男孩在寒冷的冬夜,就穿着单薄的麻衣,走了两个时辰,倒在了自己药坊门口。
后来,看着付不起药钱的小孩儿,自己让他上山采药,用采来的药,抵他母亲的药。
想起自己一次次,手把手教他认药识药。
狗儿很聪明,教过一次,就晓得了。
自己提起收他为徒,教他金石之术,他却说阿妈需要照顾,明明他自己都还需要人照顾。
老人没有泪了,早就流干了。
早已离去的狗儿。
老人望着空空的药坊,一个踉跄,扶着案台。
从成衣铺子走出。
狗儿穿着崭新的,但略微有些大的对襟麻衣,花了四十个铜钱。
剩下的买了一袭布衾。
“这个是给阿妈的。”
轻轻的抱在怀里,狗儿不敢将布衾放在背篓里,怕弄脏了。
……
“阿妈,喝药了。”
看着女人喝完药,狗儿背过身才开口。
“阿妈,药全放在小柜里,大约可以煮一个月了,我今天给您买了布衾,等会就给您换了,柴,我都劈好了,就在院子里,我给自己也买了一件新衣裳。”
“明天早上我还是去劈柴,下午再把水挑回来。”
女人还是没开口。
“阿妈,你怎么不吃我买的糖葫芦呀?”
“吃…吃…,”
女人这才有了些反应,只是说,却也没动作。
见女人没什么精神,狗儿只能端了粥,看着女人喝完,重新换了布衾,才扶着重新睡下。
看女人睡的熟了,狗儿又用换下的破布衣服,沾了水,把屋子里的小柜、小几,全都擦拭了一遍,又把灶台收捡了个干净。
……
第五天。
狗儿背着女人,围绕着篱笆,绕着走了一圈。
挑着小木桶,到村中唯一的小水井,来回十数次,才将与他齐高的水缸灌满。
第六天。
穿上那件破衣,挑了一小捆柴,去隔壁家换了一小口袋粟米,奢侈的给女人做了一张,他脸盘子大小的粟米饼。
做完这一切,狗儿又烧了热水,仔细的擦拭了全身,方才换上那件新买的对襟麻衣。
躺在小床上,听着女人微弱的呼吸,带了几分难过。
“阿妈,我要死了,你不要难过。”
看着纸糊的窗,月光透进来,撒在小几上,狗儿睡不着了。
他才惊觉,应该给自己挖一个坟。
脱下新衣,又换上那件破衫。
悄悄起身,敲响了隔壁家的门。
“谁啊?”
“二牛叔,我,狗儿”
少时,屋内亮起微弱光。
“吱呀呀”
一个中年男人,就裹了件衣服。
“狗儿,这么晚了,怎么啦?”
“二牛叔,我想借用一下您家的铁锨,搭个灶。”
男人也没多问。
“等着,我去拿。”
拿到铁锨的狗儿围着篱笆转了一圈,给自己寻找着风水福地。
看了半天,还是决定屋后好,死了也可以离阿妈近点。
天光微微亮,才挖好一个齐他腰的小坑,躺下去,试了试,正好。
等到天色大亮,狗儿还了铁锨,换了新衣,找来些枯草垫在坑底。
又给女人煮了一锅稀粥。
“阿妈,我去采药了。”
来到屋后,躺了下去。
半晌。
“这太阳也太晒了。”
又进了屋子,将睡觉的床板拖了出来,反正以后用不上了。
将木板放在坑边,留出一些位置,重新躺下,用手一点一点,挪动着床板,盖住了坑。
狗儿等啊等,等的都睡着了。
等到月升日落。
惊醒。
听着肚子咕咕咕的声音。
“我死了吗?这是哪里,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感受着肚子传来的饿意。
“人死了,原来也会肚子饿?”
“好后悔,没做个饱死鬼。”
“算啦,家里也没什么粮食了,都留给阿妈吃就好啦。”
说着又闭上双眼,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微微的光从缝隙中绕进来。
“我怎么头上还有块木板??”
“我还没死吗?”
用力挪开木板,活动了一下瘦弱的身体,除了有些饿,没有什么感觉。
但都没什么,狗儿已经饿惯了,自从阿爸走了,阿妈病了,六岁时的他,没有什么能力,这一家吃一口,那一家喝一点,还得给阿妈带一些。饥饿是常事,他早就学会了忍耐。
……
花果山,小世界中。
“这狗崽子还真就不来了呀?死都不怕吗?”
令名气急败坏,可是连个能砸的东西都没有,只能右手锤左手。
“啊,贼和尚,到底还要关我多久?”
一遍一遍重复着,没有回应。
可惜令明天生石猴,不死不灭,就算咆哮到沧海变桑田,这嗓子也不会哑。
【叮,经系统检测,该镇压封印时限为永远,不会消磨,不能暴力破除。】
“艹,我特么知道!”
该说话时不说,一说就戳猴肺管子。
……
又过了一天。
还是从坑里爬出来的狗儿,疑惑了。
“那猴妖骗我的?根本没有什么毒药?”
“呸呸呸,是师傅,是师傅。”
说着双手合十,也不知道在拜谁,于是拜这漫天诸佛吧。
收拾好,背上背篓,留下煮好的药汤,饭食。
“不行,我要去看看师傅。”
说着再一次踏上了,去花果山的路。
一路走啊,狗儿一路默念。
“认师傅可以,做妖不可以……”
“村里的大家都说,阿爸是被妖僧骗去了,以后也会是妖,阿妈每次听说这些,就会哭,我不要做妖,我不要阿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