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浊酒
千座和尚庙,万炷菩萨香。
疾病有药医,苦海无舟渡。
……
“阿妈,我回来了。”
一路风风火火的狗儿,推开柴门,女人半躺在床上,看起来有些虚弱。
“阿妈,您不是看着渐好了吗?怎么又这样了,我去给您熬药。”
“我…的儿,不必忙活了,阿妈有几句话想问你。”
“阿妈,您说。”
“你的师傅对你好吗?”
狗儿陷入沉思。
“师傅对我可好了,教我修行,教我道理,就是爱捉弄我,阿妈,怎么了?”
“那你师傅住在何处?”
“就在村子外边,听爷爷说,那里叫花果山,师傅就住在山上。”
“儿啊,帮阿妈把床下的箱子拖出来吧。”
看着已经木朽朽的,被虫蛀的坑坑洼洼的箱子,轻轻的抚摸着。
“这是我和你阿爸成亲时,阿妈没有家人,咳咳……”
一阵轻微的咳嗽之后,平淡单调的声音继续响起。
“我自己绣的嫁衣,这一辈子就只穿了一次。儿啊,你先出去吧,阿妈想再穿一次。阿妈换好了,再叫你。”
“对了,我写了一封信,放在小几上,下次就带给你师傅吧。”
狗儿出去时看了一眼,却未在小几上看见什么信。
不知道为什么,他胸口疼的厉害,走出屋子,坐在土灶前,浑身发抖。
迟迟没有声音。
“阿妈,换好了吗?”
听着屋内的寂静,狗儿有些焦急。
“阿妈,我进来了!”
女人静静的,躺在床上,不再说话,红艳艳的喜服上面,绣着的,模糊看去,一朵凋零的花。
狗儿不愿意相信。
……
“师傅。”
“师傅,求求你,救救我阿妈吧,她快不行了。”
看着嘴唇都咬出血,下巴还在发抖的狗儿。
令明没有多说,拔下一根头发,就变了人,默念。
“系统,化身使用机会。”
怀抱着狗儿。
“指路。”
天上的月亮都模糊的看不清了。
烟雾散去。
令明看着眼前,早已离去多时的女人,一股淡淡的妖气缭绕。
“出去等着。”
没有说什么,狗儿乖乖的出去,站在门外。
“天眼,开!”
眼前的女人,便现出原形,成了一只瘦小的兔精。
令明沉默良久,轻声念道。
“变。”
看着恢复人形的女人。
“吱呀呀”
柴门的声音还是那样刺耳。
“狗儿,你阿妈已经走了,师傅无力回天。”
狗儿没说话,眼里却噙着泪,脚步沉重的走到床前,抱着尸体,沉默发呆。
发呆了一整天,令明也陪着坐了一整天。
眼看兔精的精怪味愈发浓烈,肉身就要溃散,现出原形。令明待不住了,不能让狗儿知道。
“狗儿,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早些让你阿妈,入土为安吧。”
见没有作用,只能强行拉开。
站在一旁的狗儿,却开始木楞的向外走。
“二壮叔,借下你的铁锨,我搭个灶。”
拿着铁锨,走到屋后,那个为自己准备的小坑。
不知道过了多久,狗儿只是卖力的挖着。
将铁锨扔在院里,走进屋内,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令明磕了个头。
“求师傅,变化一副寿材给我阿妈吧,地下虫多,阿妈看见会怕。”
令明没有说话,化作一阵青烟。
两棵三人合抱的大树,轻轻一指,便倒了,并指如剑,上下翻飞,盏茶时间,两个一大一小的棺椁就做好了。
……
狗儿面无表情,轻轻的抱起女人,放在小棺中,拉了拉裙摆,整理好后,轻轻合上了棺。
看着无悲无喜的狗儿,令明还是上前,在棺上刻了个“封”。
“此咒保佑你阿妈,早入轮回。”
……
看着小坑,成了小山包。
“师傅,你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吗?”
“狗儿,人力有时尽,不能做到的事情太多了,师傅被关在那黑黢黢的地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可师傅没有办法出去。”
“师傅,这是我阿妈,留给你的信,让我给你。”
令明慢慢打开。 先生:
既览书,信先生已知余非人类之属,此吾之孽也。吾子无辜,妾自知命在旦夕,望先生今后勿弃犬子。若教之实难,请放归乡里,使过凡人之生活。若可教诲,他日可将妾身之由来告之,望其勿怨妾与其父。
妾本李家村外兔儿洞之精怪也,少时误入猎户之阱,身受重伤,幸得夫君救之,并释妾归家。然妾早启灵智,对夫君暗生情愫。
狗儿之祖父名李二,祖母则姓氏未详。祖父一日上山,杳无音信。祖母则于诞下夫君之后,旋亦辞世。夫君自幼聪慧异常,年少即中举人,然厌恶官场之纷扰,遂归隐乡村。妾与夫君两情相悦,结为连理,诞下吾儿。
吾儿四岁时,妾与夫君为一路过之高僧所察。高僧言人妖殊途,妾虽奋力抗争,然终非其敌。夫君遂被高僧带走,妾因战而伤元气,加之产子之累,自知命不久矣。
妾唯愿吾儿他日能有所成就,或可往寻其父,以慰妾心。
吾儿若是不肖,便勿使其寻父,有劳先生费心照拂。
妾知先生乃花果山之高士,缘锵一面,不求吾儿能成仙得道,唯愿先生能护其一生周全,平安喜乐。此中情意,难以言表,乃骨肉至亲之爱,情之所系。请先生念在妾身临终所托,善加爱护吾儿,妾身虽死犹生,感激不尽。
冬安
李氏绝笔
令明看完久久无言,紧紧捏着那张发黄的纸,原来根子上竟是我的错。
“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育狗儿的,我会好好护着他长大。”
手里的信便在沉思中燃为灰烬。
“师傅,你回去吧,等过了冬天,我再来花果山找您。”
……
铅云厚重,压在人头顶上。
“雪,要来了。”
这月余时间,令明从李家村走到了傲来国国都。
没有腾云驾雾,只是餐风饮露。
住过寒风催得摇摇欲坠的小土屋,也住过青砖绿瓦的豪奢门户。
看过了世间的锦绣繁华,也访过了地狱的水深火热。
但都只是看着,万千疾苦,人只自救。
看着热闹的酒肆。
迈步进入,上了二楼,挑了张靠窗的空桌。
“小二,来壶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