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得躲远点
院子外,车夫和道士惊骇莫明,两张脸上煞白无血,喉咙里直发干,四肢更是不住颤抖。
再看对面:烟尘升腾,整座院子被雾气笼罩,看不到槐树、看不到木楼,甚至看不到门楼。
耳中震鸣不止,好像依旧有轰隆声环绕。眼中金花乱冒,雷光似是烙在了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只见槐枝突然抽向李承,同时又从院墙上翻出一条水龙,将李承护住,而后便与槐枝缠斗在一起。
但也就几息,又有无数道雷光勃然而发。
之后眼睛就像被闪瞎了一样,只能看到一道又道的雷光劈了下来,耳中轰隆不停。其余再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同一时间,经脉中的气机蠢蠢欲动,似是要破体而出。身体鼓涨难耐,就像要爆了一般。
但并非道蕴,更非武道灵元,而是一种阴寒、凝炼、荒古却又暴恣凶戾的气机。
二人都是第一次感应,却清楚无比:不是妖元,就是鬼气。只以为十死无生,不是“轰”一下炸成一滩肉泥,就是被那些莫明其妙就冒了出来,却霸道、刚烈到极点的天雷劈成灰。
但突然间雷就不见了,李承也不见了,不知何处而来的雾,将院子里和木楼罩的严严实实。遂尔,体内的气机也渐渐平稳,算是险之又险的逃过了一劫。
但楼呢?
好像被雷炸了……但哪来的雷?
还有,李承呢?
二人对视一眼,又齐齐的咬了咬牙,而后一步一步的捱向院子。
将将碰到雾气,“呲啦”一声,突然冒出几道电花。又听“扑通”两声,车夫和道士骤然倒地,像跳到岸上的鱼,抽风似的挺了两下。
但骤然而逝,转眼间,电花消失于无形,二人一骨碌的翻起身来。
然而谁都不敢动,直愣愣的盯着雾气:这就是雷!
虽然一年都不一定见能劈下来一道,但煌煌正正,霸道刚烈,无坚不摧……
完了!
楼完了,李承也完了……
何府,一人一虎踞蹲在楼顶,老虎瑟瑟的抖个不停,何五障更是被惊的目瞪口呆。
只觉一刹那,无尽的妖元和鬼气从那幢楼中冲天而起,但突然就被压了下去,随即天雷滚滚,轰隆不止。一道一道的闪电似是巨剑,劈在妖楼上空。
是那楼里的哪位要化形了?
但如此世道,还哪来的天雷?
只有天知道。
但何五障知道,那妖楼十有八九是完了。即便不劈成飞灰,怕是也得被夷为平地。
那个小子呢?
他一身正气,虽弱却煌正,总不可能也被劈成灰?
但也说不准。
那可是天雷,六亲不认,见谁劈谁……
老虎扬起脖子,“熬乌”的叫了一声,何五障摸了摸老虎的顶瓜皮:“不怕,劈不到这里来……”
……
一条街之外,林知远负手而立,脚边蹲着黑猫,嗓子里呜呜咽咽,黑毛根根竖立,炸的如刺猬。但像是被缚住了,任它呲牙咧嘴,挣扎咆哮,却动了半分。
林知远轻轻一叹:“这是天雷,连盖世大妖都能被劈个灰飞烟灭,何况你个刚断奶的乳猫?老实待着……”
稍一顿,他又皱起眉头:“但从何处而来的天雷?”
猫儿嗷呜一声。
……
北城,一个满头银发,穿着花袄的老太太坐在树上,一颗一颗的往嘴里喂着黄豆。已不剩几颗好牙,满嘴漏风,就只能用牙床慢慢蛄歪。
突然,她眯眼一笑,眼中闪中一丝精光:“天见可怜,那鬼楼终于塌了……老鬼,你看到没有……哈哈……”
城南宁安山,一个皮包骨头,仿佛骷髅架子的男人站在山顶,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月明楼,也有今天?老天开眼……”
一山之隔的卧龙江,一条大蛇昂首而立,如城墙般的巨尾一下一下的拍着江水,掀起滔天巨浪。一时间,无数的鱼虾浮出水面,翻起了肚皮。
稍倾,它猛的入水,顺流而下。但刚游出不久,又骤然停住,隔着江水往城是眺望。
那楼,好像又活了?
观望半晌,“哧溜”一声,巨蛇没入江中,水面上卷起几个旋涡。
如此这般,城里城外,不知牵动了多少人的神经。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望楼兴叹,或是焦急万分。
但没人敢近前看一眼,莫说去,躲都来不及。
除了一个醉醺醺的邮差。
深蓝的制服,左一道油迹,右一道污渍。破破烂烂的自行车,两只磨出毛边的邮包搭在后座两边。一边花花绿绿,一边黑白相间。
“咯吧……咯吧……”
干涩的链条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路平而宽,车子却骑的歪歪扭扭,忽而东,忽而去,跟画蛇一样,就是不走直线。
但极快,车头歪一下就是一条街,车头再一歪,又是一条街。
拐了七八个弯,他就从城西到了城东,足足横跨二十里。边骑还边嘀咕:“早不塌晚不塌,这会儿塌?可惜了老子的半斤白烧……”
正骂骂咧咧,“吱”的一声,他捏了一把刹车,用单脚支着点,又醉眼惺忪的瞅了瞅。
不远处,道士和车夫仿佛雕塑,直愣愣的站在木门前。再往前,门楼不停的喷吐着雾气,将院子和木楼团团围住。院中,木楼徐徐的吹着风,舒缓轻柔,槐树伸展着枝条,古井哗哗有声。
楼里,几只茶盅缩在桌边,李承拿着一柄放大镜,仔仔细细的研究着法尺。
邮差怔了好半天,“呃”的打了个酒嗝,才回过神来。
楼没塌?
但哪来的雷?
嗯……茶壶呢?
再一感应,他“哈”的笑出了声:江湖救急,被那小子当了?
啧,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
正觉好笑,他又突的愣住。
那架子上是什么?驺吾魂珠?
这书又是什么,《归元气》?
还有桌子上这两件:荡魔尺,五雷剑?
就说哪来的雷,更搞得跟楼被炸了一样?
但不对!
这小子怎么这么邪性,尽搞这种稀奇古怪,但威力又大的能炸天的鬼东西?
哈哈……照这么下去,这鬼楼这次不塌,下次也得塌。
不行,得看着点,至少不能让这小子胡搞八搞。
楼塌了无所谓,小命没了,可就真没了……
瞅了两眼,又看了看不知所措,木然不动的车夫和老道,邮差一脚撑好自行车,就地往墙边一靠。
而后顺手从怀里一摸,手中就多了只酒瓶。仰起脖子一灌,半瓶就下了肚。
打了个酒嗝,邮差再顺手一摸,手里就多了只肘子,三两下啃完再一摸,手里又多了一只烧鸡。
酒也一样,喝完一瓶,一摸又是一瓶,就好像怀里藏了个聚宝盆。
虽只隔着三四丈,车夫和道士丝毫没有察觉,身边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自行车。还有一个邮差在大吃二喝。
吃饱喝足,已是月上三杆。邮差就地往下一躺,一只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李承折腾。
他先是拿火烤,而后拿水泡,然后又搬来渣斗、缂巾、白绫,挨个感应了一下。
看法尺没有反应,李承又拿出一柄刻刀开始撬刀鞘,顿然,邮差笑出了声:“你要能撬得开,我叫你爹!”
果不其然,李承使出了吃奶的劲,法尺依旧是法尺。鞘与剑严丝合缝,别说撬开,连个印都划不出来。
邮差正看的乐呵,一道微光悄无声息的照了过来。他悚然一惊,也不见如何施为,突然就飞到了半空。
那道光如影随形,又照了过来。
他也终于看清是什么东西:木楼里,李承身后,一面铜镜微微一亮,便会有一道阳刚至极,并炽烈至极的光柱身过来。
邮差脸色微变,又“咦”的一声:“你没死?”
口中惊呼,身形也不慢,一瞬就飞出了数里。
看他逃走,光柱停在半空,但转瞬,他又飞了回过。
但并没有靠近木楼,而是趁光柱射过来之前,先遥遥的做个揖:“要知道你也在,我何苦跑这么远,喝酒睡姐儿不香吗?”
“好好好……我滚蛋,滚远点……但总得让我把车骑走……”
看光柱不动,他忙笑了一下,拎起自行车就跑。
也不骑,而是飞,眨眼间没了人影。
遂尔,光柱收回铜镜,而李承浑然不觉。
法尺研究不出头绪,他又转而研究那末《归元》,甚至还把《纯阳炁》拿来对比了一下。
但然并卵。
那根棍儿至少会放雷,也够硬,且水火不侵。但这本书,好像就只是一本书?
别说灵识,甚至连气机都感应不到。
真就吓的头都不敢露头?
想了想,李承又拉过纸和笔,先照着法尺画了一张草图,又将书中的精要抄了几段。
先给车夫道士看一看,要是也没有什么头绪,再看要不要请教一下何五障。
抄了好久,实在困的撑不住,他才和衣往床上一躺。
将将睡着,法尺微微一动。似是受了惊吓,《归元》猛的往旁边一躲。
还躲得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