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的光源
X很快便离开了，我却在黑暗中望着自己的指甲出神。
它们被修剪地很平整，微微带着点白粉，在弱光的环境下看不清明，但绝对是毫无攻击力的类型。
今天的夜暗地深沉，点点星辰散落，发出淡淡的幽光，我去卫生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散了头发，摘下了那个蓝色的夹子。
它很小，小到可能只能用来做装饰或者夹碎发，是蝴蝶结的造型，边缘并不算平整，似乎是纯手工制作的，并不算精美，反倒是有些粗糙。
“礼物吗？”
我小心翼翼地把夹子放在手里，又轻轻地按在胸前，左边心脏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又想起了X手上的伤，不由得有些发笑，回到房间的时候我都在笑，将被子抱在怀里，对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因为我知道我可能看不见X，所以只要我看不见他，我就觉得他在我的身边，便将被子一扯，盖过了我的整个身体。
没有人知道我到底有多么的开心，好像莫喻对我那点排斥也不重要了……吗？
【如果莫喻不喜欢你，你就和我离开吧。】
X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抿唇，沉浸在夜色中拥抱着黑暗，仰头望向了那抹照亮了我人生的光芒。
它好像由白色慢慢染上了一点赤红色，由一开始的灰暗的纯洁变为了疯癫的血色，笼罩着我。
原来「光源」也可以变得触手可及吗？
原来它也可以具象化成了一个手工制作的发卡，放在我的枕边，陪伴着我，即使我很多时候不能理解那束光，但我总是沐浴在光之下。
次日清晨，我学着人类的模样换衣服，洗漱，一气呵成，看着镜子里陌生的面孔时竟是有些迷离，但很快我便笑着朝着迎面进来的莫喻打招呼：
“姐姐，早上好。”
莫喻只是淡淡地望了我一眼：“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莫蓉枫」吗？”
“我是莫蓉枫，”我笑着回答道，“你也认识我的，姐姐。”
闻言，莫喻垂眸了许久，才轻轻地说道：“你最好是。”
我就这么笑着望着莫喻，没有再说话。
现在我真的是莫蓉枫，莫喻也的确认识我，只是我看莫喻的模样就知道她还在怀疑我。
其实我并不想要去刻意地模仿「莫蓉枫」，因为即使我真的做到了完美，那莫喻所见到的「我」，也不是我。
我不喜欢那种感觉。
“姐姐……”我又轻轻唤了一声。
“你别叫我「姐姐」，”莫喻冷着脸看了一眼我用过的梳子，“本小姐以为所有霸占了别人人生的人都会先迷惘一段时间，不曾想会有人如此理所当然呢～”
我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嘴，却终究是没有辩解半句。
X不允许我坦白我是莫喻曾经喂过的猫，到现在除了最开始那一天莫喻也再没有念过猫儿半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莫蓉枫」的灵魂受损，我不是「霸占」而是「顶替」。
那天早上，莫喻没有梳头就去上学了。
我在餐桌上吃着早饭，目送着莫喻离开，很难说我到底是什么心情，只是定定地望着莫喻，又在她离开后望向了自己手里的面包。
面包被指尖压扁了，显得脆弱，被一口口吞咽下，混着牛奶搅入胃里，被慢慢消化，变成了一团废物，再次离开。
“二小姐和大小姐吵架了吗？”
保姆突然说道，我微微抬头，与她对视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把「二小姐」这三个字咬地很重，对视的那两秒我可以清楚地看见她转瞬即逝的担忧，紧接着她就移开了视线。
“与你无关。”
我回应道，同时拿起了手机，当着保姆的面给父母打电话说我不喜欢保姆，也不觉得我和姐姐需要保姆。
她就在我的面前静静地听着，在我来到这里从未给家里打一个电话的父母说不太建议辞退，我刚要解释，手机却被抽走了。
保姆笑着望了我一眼，轻轻道：“我来和他们说……我会自己离开的。”
我蹙着眉头望着她，她把电话拿地远了些，浅声告诉我：“我也早就想离开了，答应我，和大小姐打好关系，不要再置气了，好吗？”
她的话真的不像是一个「保姆」说得出来的，但一时间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告诉我这些事情。
仔细想想，保姆似乎不太喜欢莫喻，但是对我似乎挺上心的，昨天发烧第一个发现的就是保姆，一直照顾我的也是她，但是我只看见了莫喻。
吃完早饭我就自己去上学了，在「莫蓉枫」身边的时候，我刻意认了路，也记住了班级，也知道作业应该交给谁，某个老师是哪个学科的。
我的同学看着我的时候没有那么强的割裂感，只有和「莫蓉枫」关系特别好的人才会问一句「你今天怎么这么温柔」，却没有再多的举动。
原来是这样吗？
初中的知识很简单，我也不知道我的知识储备是从哪里来的，但足以覆盖老师所讲的一切，以至于我上学还是比较轻松的。
这也让我更加肯定了我曾经应该是个「人类」，学习过这些知识。
“小枫，你今天怎么戴发夹了？好漂亮！”
“啊，”我下意识摸了摸我的蓝色发卡，“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原来是这样啊！”
学校的日子是平淡的，回到家时家里的确一个人都没有，莫喻还没有放学，我拖着书包回到卧室里，准备把作业完善一下。
我的房间是蓝色调，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偶，大半都是带着紫色蝴蝶结的小章鱼，我猜是从莫喻那里顺过来的，毕竟她挺喜欢这个角色的。
在桌子上赫然摆着一封信，我捏起信封看了看，那是很正式的一封信，写着署名，却没有邮戳。
给我的吗？
我打开信封，里面的字娟秀细长，是蓝色的钢笔字，却没什么笔锋，显得柔美而温顺，带着些高傲却不得不低头的别扭感。
这封信很长，在看见第一行的时候，我的心猛地一跳。
【致·我的孩子：
见字如晤，但我想我们可能不会再见了，抱歉。
我想，我的确不是一个好的家佣，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其实我本就想要离开这里了，也早就和他们说好了在你十四岁时离开这里。
但因为过往的经历，我的身体也愈发地差了，我想我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其实我也曾想要为你准备你的十四岁生贺礼物，可因为我的保管不善，礼物弄丢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收下这个。
其实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些的，这样的话你依旧是莫家的二小姐，但我又不得不告诉你，你的性格……】
我略过了那些劝诫的话，默默地将信纸翻到最后，她的署名只是「你的母亲」而已，我到最后都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只是一个品行不端，做了很多错事的人而已，莫蓉枫也不是谁家的私生女，只是莫夫人好心收养了她而已，所以她是莫家的养女。
我猛地冲向了杂物间，拉开了抽屉，里面放着许多奇奇怪怪的小配饰，都是小女孩会喜欢的款式，都是贵重的物品。
那个写着「莫蓉枫生日快乐」的配饰上，写着「最爱的你的人赠送」，刻着「十四岁生日快乐」，我失神地望着它，泪水不争气地滚落。
原来是这样吗？
我真是个一意孤行的蠢货，为什么我不多想一点？为什么我要主观臆断地认为她是偷来的这些东西呢？
“别哭了，”X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轻轻擦掉我的眼泪，“哭多了，我会心疼的哦～”
“我才不是什么干净的灵魂，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给别人定下罪名，我就是个……”
“嘘，”他将食指抵住我的唇角，“没有人说过干净的灵魂就不可以做错事情，你只是不会想那么多而已，这个世界给你灌输的思想就是片面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的，你只是被影响了而已，但是你的底子是好的。”
我呆呆地抬头望着X那双赤红的眼睛，他回望着我，歪着脑袋笑道：“嘻嘻，永远都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全盘否定自己哦！”
X告诉我，她其实早就检查出了疾病，在检查出来后，她就决定来照顾「莫蓉枫」和莫喻，即使莫喻的父母一开始不同意，让她好好养病，毕竟她算得上是莫喻父母看着长大的，也算得上是他们的半个孩子。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嘻嘻，你要知道，”X说，“不是所有知情的人，都有义务告诉你真相啊，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