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美好的告别
“是啊，尘归尘，土归土，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看着手镯上刻着的字，李曦觉得很讽刺，在这个时候送来这么一句话，是李望变相的在欢迎自己吗。
“李曦，我们都是一类人，注定无法在正常人的世界停留太久。北方的驯鹿会在冬天迁徙到温暖的南方，春天到了又会返回食物丰富的北方，我们就像是那驯鹿一样，只是在温暖的南方稍作停留，但我们不属于南方，我们总归要回到属于我们的北方。”江楠楠像是释怀了一样，将头发别到耳朵后面，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你说这个世界这么大，有那么多的人，为什么一定得是你我呢？”江楠楠丢下了这句话，就离开了阳台。
看着楼下的人群，此时李曦感觉自己十分像个异类，他努力了这么多年，想从人群中跳脱出来，让自己可以显得不那么的可有可无。但在此刻，连人群也无法容纳他了，他就像是被关在盒子里的薛定谔的猫，在打开之前没人知道他是不是活着。就像他现在的处境，没人知道他会不会哪一天就爆发。
尽管现在没有，但是谁也不敢保证。
他想起了自己的妈妈，那个可怜的女人，她这辈子从没享受过什么，上了十几年的学，好不容易考了个大学，走出了贫困的家乡，毕业之后结了婚，丈夫是一个可靠的人，整天围着她转。结婚一年后生了两个孩子，孩子很聪明，就在她认为日子一天天变好的时候，失去了一个儿子，就在她打起精神准备面对新的生活时，丈夫也没了。
李曦突然感觉很困，他就是这样，每次遇到问题都会犯困，他觉得这是他的自我保护机制。当遇到难以面对的事情的时候，睡一觉就好了，梦里没有烦恼。他也打算这么做，回到教室趴在桌子上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和以后的事情他不想去考虑，此刻他就只想睡觉。
回到教室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来自同学异样的目光，他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他此刻不想管，他只想回到他那个舒适的水坑打滚，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什么都不愿意去做。当他坐到位置上之后，吴桐宇又问了他跟江楠楠都聊了什么。但是他不想回答，只是摆摆手然后趴在桌子上。
趴了没有两分钟，他就睡着了，他又梦到了李晓飞，依旧是之前那个场景，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在一起吃饭，只是这次在李晓飞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跟他一样大的人，脸依旧是模糊的。
他很好奇那是谁，就在他准备仔细看的时候，那个人说话了：“哥哥，我好孤独，你来陪陪我。”
李曦直接被吓醒了，他发现已经上课了，这节课是生物课，这个老师从来不愿意搭理李曦，所以就算李曦在睡觉也没有叫醒他。
他发现江楠楠的位置空了，就问吴桐宇江楠楠去干嘛了。吴桐宇回过头来用很轻的声音回答：“不知道，她的父母刚才来学校了，她刚才被班主任叫出去之后就没有回来。”
结合刚才江楠楠的话，李曦知道应该也是跟他一样，来学校办理剩下的一些事情。今天可能是李曦最后一天在嘉远第二外国语的校园生活了，明天他就可以不用来了，但是李曦突然又开始不舍得了，虽然在这之前他十分讨厌这个地方，糟糕的老师，势利的同学以及难吃的饭菜。
但是真的得知从明天开始，他再也不用回到这个该死的地方的时候，他又开始留恋。人就是这样，对当下的一切都不满，都反感，但是当你离开之后，又会觉得这是一段美好的回忆，教会了你什么什么。
人就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对自己不好的统统都讨厌，每个人的梦想都是可以不用做任何事情就可以享受这个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所以一切与理想不符合的东西，人都讨厌，但是不得不这样。
李曦开始收拾自己的课桌，这还是他三年以来第一次收拾自己的课桌，以前的他都是乱七八糟堆在一起，他经常说那么整齐干什么，反正都会弄乱，要用的时候找得到就行。但是他今天心血来潮就很想收拾一下自己的桌子，他把书都拿了出来放在地上，清理里面的垃圾。
原来里面那么多的垃圾，纸巾，零食包装，甚至还有从包装里掉落出来的食物残渣，他很好奇为什么这些东西都不会发臭。他把这些垃圾一样一样的丢到自己身后的垃圾桶，好在自己是坐在垃圾桶边上，不然光这些垃圾都可以丢一个来回。
整理完垃圾他又把书堆叠好，一本一本的放进去，他没打算带走这些书，他打算就放在这里，虽然他知道这些东西等到放假的时候，都会被丢掉，但是他也不想带回去，他就想把这些整整齐齐的码好，然后轻轻松松的告别这个地方。
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个告别仪式吧，他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纪念方式，键盘用久了要换的时候、衣服要丢的时候、就连穿的久了的内裤要被丢掉的时候，他都会对这些东西进行告别，用各种他自己的方式进行告别仪式。
有时候妈妈不能理解他的这些行为，但是他每次都笑着告诉妈妈：人生就是要有仪式感嘛。
做完这些之后，他欣赏了一眼自己的杰作，然后看了看黑板上的钟，再过十分钟就要下课了，这节课上完，还有最后一节化学课，上完就放学了。
上完就再也不来了。
下课铃声在十分钟后准时响起，李曦在下课期间，向他的“老朋友”告别，这些老朋友无非是李曦在打扫卫生区的时候，看到的一些长得奇特一点的树啊、花啊之类的。
他有时候烦恼的时候就会来向他们倾诉，他也没人会听他倾诉，没有人会愿意听一个衰仔抱怨。他也不想跟妈妈倾诉，他觉得妈妈每天已经过的很累了，他不想把这些说给她听让他操心。
你跟妈妈抱怨，妈妈没法替你解决，但是她会晚上替你操心然后睡不着。
上课的时候李曦看着那个熟悉的地中海，他依旧是那么干劲十足的在讲课，其实他讲的很好，就是有点神经质，经常会突然抬高音量然后挑一个人提问。
而且他最喜欢让李曦站起来回答，这也是为什么李曦为什么只有一门化学成绩好的原因，他会为了上课被叫起来提问的时候不至于尬住冷场，都会提前预习和复习内容。
说起来这个地中海对他来说也是个好老师，在所有老师都放弃李曦的时候，只有这个地中海在督促李曦要好好学习。
他这节课没有在开小差，没有在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这次他认真的听完了整节课，并且做了笔记，这也算是对这个地中海老师的一次告别。
等到放学的时候，江楠楠依旧没有回来。李曦背好自己的书包，其实里面的书已经被他都放进了课桌里了，他第一天来的时候就是背着这么一个空的书包来的，如今毕业了他也是背着这么一个空的书包走的。
这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来时空空，去也空空。
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发现吴桐宇站在那里，好像是在等他。看到李曦来了，吴桐宇走过来搭着他的肩膀“走吧哥们，明天就见不到了，你走了，剩下的一年就没人陪我放学一起走了。”
李曦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这时候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就这么勾肩搭背的一起走就行了。这条路他们一起走了两年多，这两年也只有这个傻大个愿意跟他玩，跟他一起放学回家。
吴桐宇家境和李曦一样，都不好，他的父母也是个工薪阶层，但是也是和李柔佳一个理念。这才让吴桐宇进入这个学校上学。
他们就是被抛弃在角落的两个同类在一起抱团取暖，但是吴桐宇之前对他说“不是他们孤立我们，是我们两个孤立他们全部人。”
就是这样乐观的心态，让两个人原本黑白的世界生出了一些色彩。但是从今天之后，吴桐宇又要一个人回到那个黑白的角落了，在剩下的时间里，不会有人在跟他一起抱团取暖了，他要一个人面对那冷冽的寒风。
“看来哥们你明天开始就要一个人孤立他们全部人了，但是你别急，等哥们以后发达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也带过去，等我们哥俩双剑合璧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李曦拍了一下吴桐宇的后背，兴高采烈的说着这些。他不想今天的气氛太过于沉重，他想有一个美好的告别。
“行啊，就等你这句话呢，那哥们就等你以后带着我一起辉煌了。行了，这里开始不顺路了，明天..不对，下次见！”吴桐宇把勾在李曦肩膀上的手放了下来，然后和李曦重重的握了一下手之后，就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李曦看着吴桐宇的背影，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