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言情卷》:为何我养的徒弟总是黑化
卷首语
这里有各种各样的爱情故事,有为救师父编织三生梦境的假黑化徒弟,也有为爱堕入凡间的神明,有来自外星的奇妙男友,也有前世今生的命中注定……
女主清醒,男主偏爱,情定三生,情深不缘浅。
1
我叫云邈,是凌天宗的挂牌长老,除了太懒之外,没什么旁的缺点,人赠外号咸鱼长老。
作为一条咸鱼,我目前最大的成就是养了一个好徒弟。
正所谓徒弟样样好,什么都能替我做。
长老要开会,徒弟替我去。
宗门搞活动,徒弟替我去。
掌门要训话,徒弟……这个不行,我得自己去,不然的话,掌门师父会跑来骂我。
咸鱼的日子就是如此惬意,只要不是非我不可,我就可以让徒弟替我去做。
本咸鱼的原则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因此,我的云邈轩有很多不同类型的椅和榻,譬如躺椅、摇椅、贵妃榻等。
2
一日,我正坐在摇椅上打哈欠,徒弟忽然走了进来,低眉颔首道:“师父,您今日有什么事需要徒儿替您做吗?”
“好像没有吧。”
最近宗门没什么活动,我闲得很。
不过既然徒弟都主动跑来“请缨”了,我怎么能真的不给他安排事做呢?
“为师突然有点想吃葡萄,你来替我剥葡萄吧。”
我随手变出了一盘水灵灵的紫葡萄,把它放到了摇椅旁边的小案桌上。
“是,徒儿遵命。”
徒弟不疾不徐地走到了案桌前,轻轻拿起一颗葡萄,小心翼翼地剥去了紫色的外皮。
“啊~”
我想着用手去接会脏了手,失去让徒弟帮忙剥皮的意义,便直接张开了嘴。
徒弟似是没有预料到我竟如此懒惰,愣了一瞬,才将葡萄肉递进了我嘴里。
我挑的葡萄是无籽的,不用吐籽,随便嚼两下就可以咽下去。
“啊~”
我再次张大了嘴,等着徒弟的“投喂”。
徒弟这回很上道,没有任何迟疑,便迅速将剥好的葡萄肉送进了我嘴里。
不得不说,有人伺候着吃葡萄的感觉就是巴适,我都不用动手,也不用动法,就有一粒接一粒剥得近乎完美的葡萄肉“自动”往嘴里送。
这个季节的葡萄汁水充盈,酸甜适中,相当可口,我吃完了一盘,仍意犹未尽,便又变了一盘出来,继续让徒弟喂给我吃。
徒弟很有耐心,不管剥多少颗都一样细致,绝不敷衍。
我自认为吃得不算快,却还是在咬到一颗较小的葡萄时不小心碰到了徒弟的手指。
徒弟一下就僵住了,白皙如玉的两颊还隐约透出了浅浅的红晕。
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刚想开口,徒弟便将手收了回去,若无其事道:“师父还要接着吃吗?”
“接着吃吧,不过你不用再喂我了,把剥好的葡萄肉放到盘子里就行。”
我变了一个空盘子出来,放在葡萄旁边。
“是。”
徒弟微微垂下了眼睑,低头应答。
盘子里的葡萄还剩十多颗,徒弟一颗一颗地剥好,将葡萄肉一粒一粒地整齐码在盘子里,便行礼退下了。
我其实并不想接着吃,可不吃吧,又有些浪费,最后还是端起盘子干了。
3
次日。
徒弟又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我本想说:“你要是没事做,可以去修炼。”
可我从来没有对徒弟说过这样的话,思来想去,我还是给徒弟安排了个任务,让他去帮我切个瓜。
虽说这个季节的西瓜已经快没了,但还是有少量的“秋西瓜”,我可以借此将徒弟支开,免得又发生像昨日那样尴尬的事。
我百无聊赖地侧躺在贵妃榻上等着徒弟回来,这一等就等了将近半日。
徒弟是端着切好的西瓜瓤回来的。
他把西瓜瓤切成了不过铜板大小的小块,在瓜瓤上放了把勺子。
“请师父品尝。”
徒弟恭恭敬敬地将西瓜端到了我面前。
我噌地一下坐了起来,正要去端碗,却见徒弟拿起了勺子,舀起了一块西瓜瓤,并小心翼翼地将勺递到了我嘴边。
“为师可以自己来。”
我尴尬地笑着将碗“抢”了过来,打算直接用手抓着吃。
“这样不干净,师父还是用勺吧。”
徒弟立马将勺子放回了碗里。
“为师知道,徒儿要是没什么事了,就去休息吧。”
我笑得更尴尬了。
“是。”
他毕恭毕敬地退出了我的房间。
“下次绝对不能再给他安排事做了。”
我如是想着,几下就吃完了碗里的西瓜,继续躺平当咸鱼。
这一日便这么过去了。
4
之后,我没有再给徒弟安排任何任务,于是,徒弟的问题变了。
徒弟没有任务的头一日。
“师父,徒儿听说宗里的温泉山上新开辟了一处泉眼,您要去看看吗?”
“不去,我懒得。”
徒弟没有任务的第二日。
“师父,徒儿听说宗里最近新进了一批奇珍异宝,您要去看看吗?”
“不去,我懒得。”
徒弟没有任务的第三日。
“师父,今日是七夕,晚上宗里会举办七夕会,您要去看看吗?”
“不去。”
我都懒得说懒得了。
“可是徒儿还没有参加过七夕会,心里很是忐忑,师父您不能陪徒儿去这一次吗?”
徒弟巴巴地看着我,近乎哀求道。
“行吧。”
我最看不得徒弟求人的眼神,最终还是妥了协。
5
入夜后,无数孔明灯接连不断地飞向了繁星点点的夜空,预示着七夕会的开始。
凌天宗的七夕会与凡间既不同又相似,不同的是弟子不会进行乞巧或拜魁星,相似的是弟子们会在这一天相约在姻缘树下,与心仪的人交换信物,结为道侣。
我还是头一次跟弟子们一起参加七夕会,为了避免太过引人注目,我给自己施了障眼法,让弟子无法看出我的真实容貌。
徒弟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时不时地与其他弟子打个招呼,倒是没有显得特别突出或不自然。
走着走着,我跟徒弟就到了所谓的姻缘树下。
姻缘树其实就是一株老银杏,上面系了很多求姻缘的许愿红丝带,不细看的话,勉强算是像那么回事。
我正打算继续往前走,徒弟忽然走到前面拦住了我。
“师父,这是徒儿亲手刻的玉佩,您愿意接受我的信物,与我结为道侣吗?”
他双手捧着一块刻成了一对鸳鸯的羊脂玉佩,面红耳赤地道。
“白芨,你怎敢说出这种话?不知道这是大逆不道、欺师灭祖吗?”
我冷下了脸,一把捏碎了他手里的玉佩。
“徒儿知道,但徒儿是真心喜欢师父,即便真的是大逆不道,徒儿也要与师父结为道侣!”
白芨用法术修复了玉佩,强行塞到了我手上。
这块玉佩就像是烫手山芋,我连忙扔了出去。
白芨看着我,神情微怔。
“自己去面壁崖思过,等知道错了再回来。”
我面无表情地说完,便用瞬移回了云邈轩。
这一夜,白芨没有回来。
6
第二日一早,我便听说白芨堕入了魔道,判出了宗门,在逃离这里之前,他只留下了一句话:
“转告云长老,我会变成这样,纯粹是拜她所赐。”
我被掌门师父叫去问话了。
他问我白芨为何会堕魔,我答曰:“我亦不知。”
于是,我被掌门师父训了半天。
欺师灭祖是大罪,我若是告诉了掌门师父,情况恐怕会更加糟糕,我只能如此应付过去。
白芨是天灵根,有着最佳的修炼资质,不需要我怎么教导,他就能进步神速,如今成了魔修,进步更加神速,只过了不到半年,他便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一时间,宗内流言四起。
有人说我不仅懒,还没有师德,不会教徒弟,才会教出白芨这样的大魔头。
还有人说掌门当初就不应该让我收白芨为徒,害宗门白白浪费了这样的好苗子。
最后,几个正牌长老联名向掌门师父“弹劾”我,说给我两个选择,要么亲手解决掉白芨这个祸害,要么发誓永不再收徒。
开玩笑,现在的白芨是我能打得赢的吗?我当然是果断选择后者。
之后,宗里关于我的流言更多了。
有人说我是窝囊废,连自己教出的徒弟都不敢教训。
还有人说我不配当长老,因为我根本没有半分责任心。
诸如此类的话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不过反正实际上没多大影响,我也就没管。
继续在我的云邈轩过咸鱼生活难道不妙吗?我为何要去管他人的看法呢?
我是这么想的,然而,没有徒弟的咸鱼生活还真没有那么好过。
习惯了徒弟无微不至地伺候,我都有点不习惯用自己的法力做事了。
“唉……”
我躺在铺了毛毯的躺椅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今夜无心打坐,我索性闭上了眼睛,打算放空脑袋躺一夜。
7
“师父可是在思念徒儿?”
正努力放空着,忽然,我好像听到了白芨的声音。
我猛然睁眼,想要确认方才的声音是否为错觉,却发现我的法力与身体竟都在不知不觉间被一股强悍的力量彻底禁锢了。
“白芨,是你吗?”
我试探着开了口。
“不是徒儿还能是谁?难道师父你还有别的徒弟么?”
身着一袭玄衣、神情既邪魅又轻佻的白芨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伸手摩挲着我的脸,眼里仿佛带着几分眷恋。
“你既已成了魔修,判出了宗门,就不再是我的徒弟,你怎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回来?”
我咬牙切齿地道。
“师父这是担心我吗?”白芨忽而勾唇一笑,“这样的担心大可不必,我如今的修为比你的掌门师父还要高,这里没人能发现我的存在。”
“你不怕我告密吗?”
我心里其实有点慌,只是面上仍然镇定。
“师父现在还能告密吗?”
白芨再次抚上了我的面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有本事就解开法术禁制,跟我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我硬着头皮道。
“我今日可不是来找师父打架的,我只是想带师父离开这里而已。”
白芨毫无波澜地说完后,用双手将我从躺椅上抱了起来。
“放我下去!你这是欺师灭祖、大逆不……”
我顿时急了,想要强行突破他的禁制,却又被他下了禁言咒,不仅没能突破原本的禁制,还说不出话了。
8
何其不幸,我居然被逆徒给掳走了,而且宗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没有人会来救我。
我被白芨掳到了一间乍看很像云邈轩,仔细看也很像云邈轩,除了稍微小一点和新一点之外,几乎跟云邈轩一模一样的竹屋里。
里面的陈设与云邈轩也是一样的,白芨还将我放到了跟原来躺的躺椅一样的新躺椅上,让我有一种并没有离开云邈轩的错觉。
而事实上,此处距离凌天宗至少有十万八千里,即便是掌门师父发现我失踪了,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
“这是徒儿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为师父准备的新住处,师父可还喜欢?”
白芨站在躺椅边看着我,神情温和,语气也温和,就像是从未变过。
“你是不是忘了我不能说话?”
我瞪着他,用眼神传达我的怨念。
“抱歉,徒儿方才忘了师父还在禁言中,但若是此时解开,师父怕是又会说些不中听的话……”
白芨沉吟了片刻,才正色道:“师父,若你能保证不乱说话,也不逃,徒儿便为你解开禁制如何?”
我无法回答,因为我说不出话。
“你要是同意,就眨眨眼。”
白芨示范性地眨了眨眼。
我坚决不眨眼。
只要能逃,我怎么可能不逃?
我,云邈,是不可能做这种保证的,打死也不。
“看来师父是不同意……”
白芨垂下了眼睑,不知是在想什么。
“那就没办法了,我本来不想这样的,是师父你逼我的。”
忽然,他阴恻恻地开了口,还从当初我赠予他的纳戒里拿出了一颗漆黑的药丸。
这颗药丸上包裹着魔气,我看不出它到底是什么丹药。
白芨用法术让我张开了嘴,强行将这颗丹药喂了进去。
“这是什么丹药?”
咽下药丸之后,我突然发现自己能说得出话了,也能动了。
“这是我专门为师父炼制的毒丹,若师父敢逃,便会因为不能按时服用解药而暴毙。”
白芨面无表情道。
“什么?”
我猛地坐了起来,难以相信他的话。
曾经那么乖的徒弟怎会变成如今这样?难道变成了魔修,就真的会判若两人吗?
“我劝师父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我炼制的这枚毒丹是没有其他解药的,只有我有解药,而且每隔两日便要服用一次,若是师父敢设法搬救兵,我就毁了所有的解药。”
白芨捏着我的下巴,神情冰冷地道。
我本想挥开他的手,最终却没有动弹。
我本以为他很可能只是骗我,却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就像是突然被凛冽的寒气侵袭了,浑身都在打冷战。
“我说了,师父不该抱有侥幸心理。”
白芨松开了我,从纳戒里拿出了一颗白色的药丸,放到了我的手上。
“这是第一次的解药,吃了便不会觉得冷了。”
语毕,他便拂袖走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但别无选择,只能把这所谓的解药先吃了。
过了大约半刻钟,那种寒气侵袭之感才终于褪去。
我活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哪种毒丹是此种效果,为了控制我,白芨还真是煞费苦心。
可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真的是我教导无方,教坏了白芨吗?
我从来不想承认这一点,但事实摆在眼前,我不得不承认。
我至今也不过元婴中期的修为,若不是当初死乞白赖地求着掌门师父让我当长老,我怎么可能当得了挂牌长老?
若不是成了挂牌长老,我又怎么可能收得到像白芨这样的徒弟?
我本该好好教导他的,却仗着他资质好,天赋高,不需要我操心太多而选择了“放养”……
到底还是我错了。
“抱歉,白芨,是师父没有教好你,我愿以死谢罪,换你浪子回头。”
我起身将全部法力集聚在了右掌上,一掌拍向胸口,彻底震碎了心脉。
“师父!”
吐血倒地的一瞬间,白芨突然出现抱住了我。
“对不起,是我没有教好你……”
我苦笑着,竭力抬起了手,想要抹去他额间的堕魔印,但还未来得及触及他的脸,我的眼前便彻底黑了。
9
我叫云邈,若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已经死了,可不知为何,我竟然又活了,而且回到了二十年前。
这时的白芨还是一个腼腆拘谨的少年,不仅会乖乖地叫我师尊,还会每日敬茶给我,是乖得不能再乖的时候。
我很庆幸自己能重活一次,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教导白芨,不再让他重蹈覆辙。
自此,我一改咸鱼的形象,不管教什么,都是言传身教,亲自示范,不管要做什么,都是亲力亲为,绝不让徒弟代劳。
只要让徒弟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修炼上,他应该就不会想别的了。
我秉持着这样的理念,每日认真督促徒弟修炼,很快,二十年过去了。
临近七夕节时,徒弟与我竟又神奇地出现了如下对话:
“师父,徒儿听说宗里的温泉山上新开辟了一处泉眼,您要去看看吗?”
“我去。”
“师父,徒儿听说宗里最近新进了一批奇珍异宝,您要去看看吗?”
“我去。”
“师父,今日是七夕,晚上宗里会举办七夕会,您要去看看吗?”
“我……不去。”
好险,我差点说顺了嘴。
七夕会是不可能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师父您真的不想陪徒儿去看看吗?”
白芨眼巴巴地道。
“你若有心仪的对象,师父不反对你去,若没有,便还是修炼去吧。”
这次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妥协的。
“师父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白芨眼神瞬变,嘴角还勾起了诡异的弧度。
“什么意思?”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总是要徒儿好好修炼,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努力提升修为是为了什么,但我没有怨言,因为我有自己的目标。”
白芨瞬间移至了我身侧,在我耳边近乎缱绻地道:“徒儿这样努力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配得上你,难道师父连与我七夕相会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吗?”
我恍如大梦初醒,想要与他拉开距离,却发现我竟然被他定住了。
徒弟的修为什么时候变得比我还高了?
我万分错愕。
明明这些年我也在努力修炼,已经从元婴中期晋升到了化神初期,而徒弟这几年一直滞留在元婴后期,没有突破,他的修为怎会比我更高呢?
没等我想明白,白芨便一把将我抱了起来,似笑非笑道:“既然师父不愿给我机会,我便自己争取吧。”
这时,我才发现,不知何时,白芨的眉心竟多出了一道细长的竖棱状黑色印记——堕魔印。
他这次是何时堕魔的?为何我完全不知?
“师父一定是在想徒儿是为何,又是在何时堕魔的吧。”
白芨一边抱着我用瞬移离开云邈轩,一边道:“师父还记得上次的历练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猛然想了起来。
两个月前,我带着白芨去斩杀一条作恶多端的高阶蛟龙,我本以为凭借我化神初期的修为,可以顺利将蛟龙斩杀,却还是高估了自己,在打斗中被蛟龙用强悍的身躯给撞晕了。
我醒来时,人已经回到了云邈轩,白芨则是在身边守着我。
我问他我们是如何回来的,他说是掌门及时赶到救了我们,我当时没有怀疑,便没有去问过掌门师父,现在想来……掌门师父根本不知道我带着白芨出去是要做什么,又怎会及时赶到呢?
原来白芨在那时便已堕魔了吗?
早已堕魔,却一直在努力装作无事发生……
他是为了不让我发现他是因救我而堕魔的吗?
我错愕地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
不过眨眼间,白芨便将我带到了姻缘树下,在放下我的同时给我下了禁言咒。
“师父,这是徒儿亲手为你雕的玉佩,让徒儿为你戴上吧。”
他从纳戒里拿出了一块鸳鸯状的白色玉佩,微笑着将它戴到了我的脖子上。
“至于师父……”
他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从我头上取下了一枚玉簪,拿在手中道:“便将这白玉簪赠与徒儿当信物吧。”
自顾自地说完后,白芨就把白玉簪收进了纳戒里。
“交换了信物,我们就是道侣了,徒儿很高兴能与师父结为道侣。”
他看着我,自欺欺人般地笑道。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先前的各种复杂情绪都在愤怒中烟消云散了。
“你这是强买强卖!我不承认!绝对不承认!”
我愤怒地瞪着他,在心里疯狂咆哮。
“没用的,我施了障眼法,这里没人能看到我们,师父你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白芨明显误解了我的意思,语毕,便又将我抱了起来,瞬移离开了凌云宗。
没过多久,我就看到了一间跟云邈轩几乎一模一样的竹屋。
我一点也不意外,但这次与上次有所不同,虽然外表同样是竹屋,里面的布置却截然不同。
我原本的房间里只放了一张单人塌,而这个房间里放的是一张双人塌,而且总体被布置成了新房的模样,到处都是喜庆的大红色。
“这是徒儿模仿着凡人的婚房布置的,师父可还喜欢?”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话语后,我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白芨将我放到了床上,动作迅速地脱了我的鞋子,解了我的外衣,给我盖上了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喜被,就像是要与我洞房。
“不要,白芨,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挣脱不开他的禁制,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没骨气的泪水。
“师父不怕,徒儿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白芨用指腹轻轻抹去了我眼角的泪水,说得动听,却在下一刻躺到了榻上,贴着我的耳鬓低语:“毕竟徒儿只是想与师父同床共枕而已。”
言毕,他便将我揽到了怀里,不松不紧地抱着。
他没有解开给我下的禁制,像是把我当成了可以任他摆布的玩具。
此刻,我心如死灰。
这一次,我明明那么努力地改变了自己,努力想要把徒弟教好,可为什么到头来徒弟不仅为我堕了魔,还在大逆不道上变本加厉了?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直到耳边只剩下轻缓而均匀的呼吸声,我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古语不是说“严师出高徒”吗?为何到了我这就成了“严师出逆徒”呢?
难道是我这次对他太严苛了吗?
想来想去,我最终只能想出这个答案。
10
天渐渐黑了,又渐渐亮了。
我终于能动了,却不敢挣脱白芨的怀抱。
他应当还未醒来,若我轻举妄动,他定会被我惊醒。
“白芨,既然你是为了救我的命而堕魔的,若我死了,你是否会后悔?会回头?”
我决定赌一把,从我的纳戒里取出了一瓶毒丹,整瓶吞了下去。
这本是我为贪吃的凶兽准备的,没想到最后会用在自己身上。
这种毒丹的毒性很强,即便我有化神初期的修为,也同样会被毒死。
我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渐渐地,我的意识在毒性发作的剧痛中变得越来越模糊。
这次,我应该不会再重活了吧。
11
我叫云邈,按理说,我应该已经死了,而且死了两次,但神奇的是,我又活了。
这一次,我回到了三十年前,此时,我还没有收白芨为徒,为了不重蹈覆辙,也为了不让宗门白白浪费白芨这样的好苗子,我决定换个徒弟。
今日,正巧是新弟子入宗的日子,我正好可以去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弟子,若有,就收为徒弟,若没有,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非要收徒。
新弟子入门的第一天都要去听掌门师父讲话,只要等着掌门师父讲完,我便能进大殿挑弟子了。
新弟子的资质是参差不齐的,有的灵根品质极佳,悟性也极好,有的灵根品质一般,悟性也一般,通常而言,综合资质高的都会被长老挑走,收做亲传弟子或内门弟子,剩下的则是外门弟子,没有专门的长老负责教导。
想当初,我为了能将资质最好的白芨收做自己的徒弟,可是费了不少口舌,还跟掌门师父做出了各种保证,还当众发誓会一心一意地教徒弟,绝对不会再整天游手好闲,掌门师父才答应了让我收白芨为徒。
如今想想,那绝对是我上辈子和上上辈子做的最错的决定。
这辈子,我定不会再让白芨当我的徒弟。
于是,我从新弟子里挑了一个综合资质较为一般,容貌也较为一般的小男孩,问他愿不愿意当我的徒弟。
“我只是中品灵根,悟性也比较差,您真的要收我为徒吗?”
小男孩双手攥着衣角,神情忐忑地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温声细语地问道。
“我……我叫筱白。”
小男孩有些拘谨地回答。
“是哪两个字?”
“竹字头的筱,白色的白。”
我差点以为是“小白”,还好我特意问了一下。
“我觉得你很好,很适合当我的徒弟,只要你愿意当我的徒弟,我就不会再收其他的徒弟,只会有你这一个徒弟哦。”
我语气温软,仿佛是在诱骗小孩的怪阿姨。
“我……我愿意。”
筱白磕磕巴巴地说完后,猛地跪了下去,重重磕头道:“弟子筱白见过师父。”
“你不用下跪,我这人没有其他长老那么讲究,你只要懂得尊重师长就好。”
我俯下身,虚扶了他一把。
“谢谢师父。”
筱白站了起来,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跟我去云邈轩吧,那里才是我们以后住的地方。”
我微笑着伸出了手,示意他牵住我的手。
“嗯。”
筱白笑着点了点头,将小小一只的手放到了我的手上。
我轻轻地牵住了他,带着他走出了大殿。
……
12
十年后。
筱白满了二十岁,从当初面黄肌瘦、其貌不扬的小男孩长成了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美男子。
我本来应该为他高兴,可我这心里是真的高兴不起来。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筱白长得跟白芨越来越像了,虽然筱白看起来要偏清秀一些,不及白芨俊俏,但乍看之下是真的很像。
每次远远地看到筱白那张脸,我都感觉心里突突的,简直可以用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来形容。
唯一能让我稍微安点心的是筱白的资质确实不高,修炼了十年才刚刚筑基不久,而白芨只用了不到十年便结丹了。
修士的修为等级从低到高分别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和化神,结丹即成功结出了金丹。
正所谓金丹一成仙凡别,只有修炼到了金丹期,才是真正踏入了修仙之人的行列。
以筱白的资质,最后大概只能修炼到金丹期,而我只要努力修炼,这一次同样可以突破到化神期,想来应该还是不用担心的。
13
十年后,七夕节前夕。
徒弟与我竟又如历史重演般地进行了以下对话:
第一回:
“师父,徒儿听说宗里的温泉山上新开辟了一处泉眼,您要去看看吗?”
“有时间再去吧。”
第二回:
“师父,徒儿听说宗里最近新进了一批奇珍异宝,您要去看看吗?”
“有时间再去吧。”
第三回:
“师父,今日是七夕,晚上宗里会举办七夕会,您要去看看吗?”
“有……你为何要问这个?”
我险些习惯性地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徒儿只是顺带一问,师父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筱白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没有。”
我不尴不尬地笑了笑。
“那师父要去吗?”
筱白神色如常地问道。
“你想去吗?”
我不答反问。
“徒儿没什么想法,不过若是师父想去,徒儿也可以跟着去。”
筱白面带微笑道。
“我一般不参与这种活动,你还是自己去吧。”
我猜筱白这次应该还是想去,不然,他这次也不会特意来问我。
“师父真的想要徒儿一个人去吗?”
筱白的微笑渐渐消失了。
“你不去也行,师父随你。”
我可没有硬要他去的意思。
“师父果然不是真的不想去,只是不想跟徒儿一起去而已。”
筱白自言自语着,嘴角扬起了似是嘲讽的弧度。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忽然觉得筱白好像不太对劲。
“三次了,师父你整整拒绝我三次了,你怎么就是不愿意给徒儿一个机会呢?”
他抬眸看向我,莫名的笑容近乎诡异。
“什么三次?我什么时候还……”
我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我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
“师父你不会以为真的只有你一个人重活了吧?”
他忽地闪身到了我身后,拦腰抱住了我,在我耳边低声诉说。
我浑身都僵住了,而且这并非错觉,而是我的身体真的陷入了一种僵硬的状态,以至无法再动弹。
“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那时的白芨是一个十五岁的……”
14
我怔住了。
上一次,我是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的白芨自然是十五岁的少年,而这一次,我回到的是三十年前,那时的白芨不就是五岁的小男孩吗?
“不对,还是不对,白芨那时候根本没有进入凌天宗,而且他是天灵根,也就是极品灵根,而你是中品灵根,你怎么可能改变得了自己的灵根品质呢?”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智地与“筱白”对话。
“不过是简单的伪装罢了,徒儿我可是带着修为重活的,跟师父你不一样。”
他说完,便将我整个抱了起来。
此时此刻,我终于确定,他就是白芨。
他还是跟上一世最后一样,不仅修为在我之上,还是堕魔的状态,而且同样为我和他准备了一间像模像样的婚房。
“师父,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溜掉了。”
他将我放到了床上。
“你想干什么?”
我顿时心慌不已。
“我想做这件事好久了,师父,徒儿今日定要与你双修。”
“逆……唔……”
“徒”字还未出口,我的嘴便被他整个堵住了。
白芨似乎并不懂得何为真正的双修。
他只是强行给我渡了不少灵力,直到最后,我与他连衣服都没脱过。
白芨起身坐到一旁后,我发现自己能动了。
正想趁机逃离,我的注意力却被手掌上突然发出的淡淡光芒给吸引了。
不知何时,我的右手手掌中央竟多了一条发着白光的长痕。
“这是什么?”
我反复看了几遍,都没看出来,只能问他。
“这是徒儿与师父立下的同生契,若师父又要寻死,徒儿便陪着师父一起死。”
白芨的神情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事不关己的话。
我正想要他解除这种“歪门邪道”的契约术,白芨忽然似笑非笑地开了口:
“师父你应该不会舍得让徒儿陪你一起死吧?”
我顿感怒气攻心。
“你真的有这么想跟师父永远在一起吗?”
我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嘴角带笑地道。
“徒儿之心,天地可鉴。”
他正了神色,一字一顿地道。
“既然如此,你便与我做一对永不分离的亡命鸳鸯吧。”
我将心一横,一掌拍向了胸口。
然而,我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白芨却猛地吐出了一口血,脸色煞白地倒了下去。
“师父,你的心果然好狠。”
他的嘴角带着血,眼里带着浓重的悲伤,气若游丝地说完后,便没了气息。
怎么会这样?
同生契不是可以让我与他同生共死吗?为何我没事?
我看着手上渐渐隐去的同生契,心中渐渐有了猜想。
这并非普通的同生契,而是单向的同生契。
若我受伤,伤害会转移到白芨身上,若白芨受伤,我则不会有任何影响。
“白芨,你怎么这么傻?”
我终于确信了一件事——其实白芨的善良从未变过。
他的坏是装出来的,他对我的不尊重也是装出来的,他之所以会这样做,只是想要得到我的回应,哪怕是不好的回应,也好过我对他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对不起,白芨,师父不该这样伤害你,你再等等,师父这就去陪你。”
我再次将灵力汇聚在了掌心,一掌拍向了胸口。
这一次,我应该真的不会再重活了吧。
15
我叫云邈,已经重活了两次的我本该对第三次重活没有任何意外,但意外的是我发现自己这次竟是回到了我刚进凌天宗时。
此时的我只有十岁,刚拜掌门为师,而白芨还未出生。
我本想陪他一起死,万万没想到会变成如今这样。
不过既然白芨还没出生,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再“重复历史”了?
“云邈,你师父叫你回去了!”
正思考着,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来叫我的是一个陌生的师姐,我跟着她去了师父那。
“白芨?”
看到“师父”的背影时,我错愕了一瞬。
从背影来看,此人分明是白芨,怎么可能是我的掌门师父呢?
“徒儿怎么连为师的名讳都记错了?为师是叫白芨吗?”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向了我,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调侃。
他的五官跟白芨非常相似,但不完全相同,而且看上去很成熟,像是有四十多岁。
他应该不是白芨,但也不是我熟悉的掌门师父。
“徒儿的记性一向不太好,师父可以将名讳再告诉徒儿一次吗?”
我装着窘迫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道。
“为师姓及名白字博渊。”
他不急不缓地道。
“哦。”
我没再问具体是哪几个字,以免露出破绽。
我现在所在的凌天宗恐怕并不是我记忆中的凌天宗,而是一个跟凌天宗差不多的宗门,现在的我恐怕也不是原本的我,而是一个同名同姓的小女孩,因为我原本的师父根本不是及白。
这让我的心情有些复杂,不过不管怎样,至少我还活着,没必要总想着那些不开心的事。
于是,我迅速调整了心态,把这里当成新的家,认真跟及白师父学了起来。
及白师父最擅长的是剑法,我最擅长的也是剑法,不管及白师父教的是什么剑法,我都是只需要看一遍就能学会。
及白师父夸我很有他的风范,说想要将掌门之位传给我,只不过前提是我能用剑法打败他。
我其实对当掌门不感兴趣,只是对跟及白师父切磋感兴趣,所以我答应了跟他比试剑法。
我原以为这场比试应该是公开的,已经做好了面对众多围观弟子的准备,结果没想到及白师父只是让我跟他在他的院子里比,而且不让任何人围观。
“师父是怕徒儿会丢脸吗?”
我故意打趣了一句。
“非也,为师是怕自己会出丑。”
及白淡淡一笑道。
“那师父可要小心了,徒儿的修为虽然不如师父,但论剑法,徒儿可不比您差。”
自信满满地说完后,我拔出了长剑。
“那可未必。”
及白说完,并未拔剑,而是伸出了两指。
“您有必要这么小瞧我吗?”
我顿觉受到了侮辱。
“来吧,只要你能用剑刺中为师,比试就算你赢。”
及白从容不迫地道。
“那师父可要留心了!”
言毕,我闪身向前,佯装是直接用剑往前刺,但其实只是虚晃一招,没有刺到他便改变了方向。
我的第二招其实也是虚招,根本没想往及白师父身上刺,然而,猝不及防的是,及白师父居然用手抓住了我的剑,并一下将其刺进了心脏的位置。
“师父!”
我大吃一惊,想要赶紧把剑拔出来,及白师父却不配合。
及白死死地抓着剑,苦笑着道:“云邈,醒来吧,若是你再不醒来,便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了。”
“什么意思?”
我的心猛然咯噔了一下。
“醒来吧,云邈,我在等你醒来。”
他松开了剑,朝我伸出了沾有鲜血的手,像是想要抚摸我的脸,但手还未触及,身子便整个倒了下去。
16
“师父!”
我是喊着这个称呼醒来的。
惊魂未定的我猛地坐了起来,下意识地四下张望。
“白芨?”
我发现自己是在一张石床上,而躺在我身旁的是面色煞白、双目紧闭、呼吸微弱的白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死过还是没死过?难道之前的一切都只是梦吗?”
我不禁混乱了。
“没错,你之前确实只是在做梦。”
身侧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扭头看了过去。
他穿着一身红衣,长相十分妖冶,仿佛是一个男妖精。
“你是谁?”
我瞬间提高了警惕。
“你可以称呼我为鬼医。”
他意味不明地笑着道。
“你就是鬼医?”
我对鬼医这个词并不陌生,因为我曾经听说过鬼医的恶名。
鬼医传说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但性格恶劣,且毫无医德可言,若想要他治病,则必须满足他的各种奇葩要求。
“对啊,若不是你的这个小徒弟及时把你送到了我这,跪着求我救你的命,你此刻怕是早就归西了。”
鬼医的话是对我说的,眼睛看着的却是白芨。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这才意识到白芨的情况可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他为了让我给你重塑心脉,几乎献出了所有的精血,结果你却不愿意醒来,为了能唤醒你,他自愿用元神入梦,还为你编织了三生梦境……”
“他精血不足,元神又受了损,恐怕是真的醒不来了。”
鬼医说得气定神闲,完全不像是在说坏消息。
“你也没有办法救醒他吗?”
我突然感觉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很痛,很难受。
“本来是没有办法的,不过既然你已经醒了,或许还可以试试那个办法。”
鬼医意味深长地道。
“到底是什么办法?”
我不由急了眼。
“跟他缔结同生契,将你的精血分一半给他。”
鬼医不慌不忙地道。
“好,我愿意一试。”
我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也会用同生契这种“歪门邪道”,而现在却不得不用了。
我拿出了一把匕首,在我的左手掌心和白芨的右手掌心分别划了一道口子,随后与他十指相扣。
“醒来吧,白芨,只要你能醒来,师父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我闭上了眼,让止不住地涌上来的泪水肆意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我听到了一声无比熟悉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