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3楼的秘密

1

汪芳的乳房是两个炸弹，碰不得。

她胡思乱想，以为自己得了乳腺癌，就要去医院检查了。

这时候，刘大吹拿了一份体检报告给老婆。

汪芳打开一看，迅速翻到乳腺那一页，写着正常。她放下心来，再看其他零件，也都正常。

她像野草一样蓬勃健康。

关于奶疼这事。刘大吹根据小时候混中药铺子的经验，说老婆这是有心火。他爷爷曾经开过中药铺子。

上什么火呢？人们都说中年婚姻有三缺，缺钱缺性缺爱。汪芳似乎什么都不缺。

仔细想了想，还真有一件事挺郁闷的。

汪芳以前在一家公司干保洁。国庆节后去上班，公司人去楼空。老板跑路了，欠了债主一屁股债不说，连员工三个月的工资也欠着。

公司员工们投诉无门，愤怒之下把椅子腿都砸了。她这样不起眼的小保洁人员，也只能吃哑巴亏，白干了三个月的活儿。

刘大吹安慰她说，家里又不缺你那三核桃俩枣，权当歇歇吧。你男人是挑大梁的，把男人伺候好，才是不赔本的买卖。

话虽这么说，但家务活能有多少。她是个闲不住的人，从前在小城的超市里卖鱼杀鱼，手起刀落，干活利索，外号一把刀。到了A城来干保洁，本来就有放马南山的意思，结果还赔了三个月的工钱，一想起此事她就郁闷，郁闷到胸疼。

当务之急，是找份工作。

2

汪芳去应聘宾馆的服务员。

以汪芳儿子为代表的独生子女长成后，用工荒也出现了。饭店酒店等服务行业，再也难现当年那种清一色年轻脸孔服务生的盛况。因此汪芳去应聘，宾馆恰好缺人手，毫无悬念地把她录用了。

宾馆的名字叫新干线，在一条巷子里。门脸不起眼，五层以上才是宾馆。但房间装修走宜家风格，价格又很亲民，因此生意不错。

汪芳从早上七点半上班，到下午三点半下班，既赚了钱打发了时光，还不耽搁给刘大吹做晚饭陪他遛弯。她平时在家也是卫生模范，因此收拾客房也做得得心应手。

汪芳每天上班浑身是劲儿，这份工作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心情爽了，身上的毛病也没了。

做了一段时间的工，汪芳慢慢发现了宾馆的秘密。

她负责顶楼13楼的客房。13楼都是大床房，适合双宿双飞。

大白天的，走廊里常常传出女人的鬼哭狼嚎。

汪芳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动静。她只有刘大吹一个男人，这些年，专心守着自家园子，从未眼馋别人家飘来的菜香。如今，她没开眼界，算是开了耳界，才知道女人求欢时发出的动静原来有这么多花样。

有时候宾馆的维修师傅老来提着工具箱上楼来，她脆生生地和老来打着招呼。老来搞修理，她搞卫生。

偶尔从某个房间里传来伴奏声。

汪芳把这些事儿汇报给刘大吹听。感慨说：这些家里的瘪三男人，怎么偷起来都那么厉害。

大吹说：什么叫偷，为什么要偷，偷的东西香呗，作案一次还不偷个够。家里的存粮多，谁还会吃撑着呢。

3

这天。

汪芳从早上忙活到快下班时分。这八小时里，她数算了一下，从1307房间里一共发了四次叫声。那女人叫起来像是唱京戏，一会儿西皮一会儿二黄，有板有眼，十分好听。

汪芳听得入迷，竟然有些羡慕那女的。

下班之前，1307房间再次上演动人的西皮二黄。

汪芳心想，真是好体力。刘大吹算是老婆迷，前后加起来还没有半小时，其中15分钟是对两只兔子爱不释手。

她忍不住靠近门口，从猫眼里一看。

正常猫眼只能看到自己。但是这个房间的猫眼竟然是反装的，正对着卧房的那张大床。

汪芳瞅见了里面一对男女正在上演动作片。

她吓得退了一步。这下可了不得，谁动了手脚呢，让1307春光大泄？

汪芳发现了秘密，于是赶紧敲门。

敲完门她马上后悔了。如实相告，等于把自己和宾馆都架出去了。

一个男声问：干啥。

汪芳慌忙回答：需要倒垃圾吗。

男人不耐烦地说：不用。

汪芳赶紧逃了。

她回去把这事报告给刘大吹。

刘大吹说，酒店里连偷拍都有呢，猫眼反装，都是你们内部人员干的。所以，搞女人呢，除非去五星大酒店，四星以下的，办事都跟现场演A片一样。

汪芳跟大吹开玩笑说：你还很有经验呢。你试过啊。

刘大吹：网络这么发达，我研究案例就得出经验来了。五星级酒店啊，给我一个刘晓庆没准试试。

汪芳：刘晓庆老了，晚上睡觉一摘假发，露出秃头，再一摘假牙，憋着嘴，吓死你。

刘大吹：所以老婆你放心，我大吹是最节省子弹的男人。

4

1307的客人是在第二天上午八点钟退房的。

当时汪芳正在走廊里推着车子而来。她看到男人先出了房门，是个长相在上半截的中年男人，脸上挂着几分书生气，身材瘦瘦的。刘大吹说过，瘦男人通常是好种马。

过了一会儿，许是前方的男人探好了路，并无敌情，1307房出来一个女人，娇小玲珑的，脑袋包在紫色头巾里，也是一张并不惊艳的中年妇女脸。

女人从她身边经过时，她很想提醒她猫眼的事。但她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愚蠢。

随后她去1307收拾房间。上演了四次动作片的房间居然很规整，不像别人家的战场那样狼藉。仅凭这一点，汪芳断定两人属于有素质的文化人。

收拾完房间，汪芳把那猫眼的玻璃镜拆下来，糊了一团卫生纸，又装好。

她又把这层楼房间的猫眼挨个检查了一遍，其他都正常，只有1307异常，如今也被她悄悄整改了。

这时候，来师傅又行走在13楼的走廊，和汪芳打了声招呼，说1306客人退房时，反馈说洗澡的下水道堵了，他要来修一下。

1306就在1307的斜对门，汪芳开了门，来师傅走进去房间去检修下水道。

来师傅50多岁，退休前在单位里干电工。人长得方方正正，一副好人的样子。

汪芳去1306房间，见来师傅从下水道里掏出一团乌麻麻的头发，仿佛老猫拿了个大耗子邀功，老来说：这要是一个人掉的，非得成了秃子不可。

汪芳忍着恶心，拿了纸篓接住来师傅手里的乱毛。

心头划过一个念头，1307的反装猫眼，会不会是这个老家伙弄的。

老来又掏出一团头发，带着下水道的污泥。他真是个敬业的老头。

汪芳觉得自己瞎想了，她打算改天悄悄跟领导反馈下情报。

这个大床房的13楼，每天都有偷情的野鸳鸯在闹动静。汪芳觉得宾馆的工作有些颠覆她过去四十几年的认知。她偶尔会怀念小城超市杀鱼的岁月。

那股新鲜劲儿过去，她的奶又开始隐隐地疼。

5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客。很快，1307房住进了一位年轻女孩子。

每天中午12点，女孩子出门去楼下的餐厅吃饭，汪芳就趁机帮她收拾一下房间。

房间的桌子上摆着几本英语书。

连续住宿超过三天，宾馆会给客人送一个果盘进去。汪芳进门的时候，女孩子刚洗了澡，头发吹至半干，一仰头，年轻的果子那么新鲜欲滴。

她忍不住夸女孩子漂亮。问她是不是在念大学，看上去和自家念大学的儿子差不多大。

女孩子没有说年龄，只说她来本城参加雅思考试，定了七天的房。

汪芳想起自己的儿子在三流大学里大约常常打游戏到半夜，每个月的零花钱都超支。刘大吹对儿子很严厉，绝不多给一个子。儿子就偷着向母亲求支援，汪芳也教育儿子一番，但还是偷着给个几百块解燃眉之急。

谁说庄稼是自家的好，汪芳觉得还是别人家的直。

当别人房里传出靡靡之音，1307房里传来连叽里呱啦说英语的声音。这个女孩子真是13楼的清纯之风。

汪芳喜欢这姑娘，每天从家里挑两个品相好的大苹果洗干净带来，中午进1307收拾房间时，她会把俩苹果放在桌子上，以酒店的名义相送。

而姑娘也会愉快享用。

自从秋后，刘大吹单位里分了好几次苹果。大吹这个后勤主任，自然挑那些拔尖的苹果给自己家。

汪芳还检查了猫眼，依旧是雾蒙蒙一片，猫眼里镶嵌着她贴的卫生纸，没有坏人做手脚。

这么漂亮清纯有上进心的女孩子，一定不能让狗男人给偷窥了。